“本村父老阿纳诺斯蒂老爹问你们好。他请你们赏光到他家里吃饭。阉猪的人今天来村子里骟猪;吉拉?玛鲁利娅大妈会下厨房给你们烧下水尝鲜。今天是他们的小孙子米纳斯生口,你们还可以去道个喜。”
进到克里特岛的农民家里是个极大的乐趣。周围一切’古朴无华:壁炉、油灯、沿墙放着一排缸、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进到里边,左方的墙洞里放着一缸清水、房梁…上挂着一串串的木瓜、石榴和各种芳香植物:鼠尾草、薄荷、红辣椒、迷迭香、风轮菜。
屋子最靠里的地方,三四级木台阶上是一个平台,摆着―一张支架床,高处悬挂圣像和长明灯。房子显得空荡,但一切应有尽有,一个人真正需要的东西毕竟是有限的。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我们在房前花园中果实累累的橄榄树下就坐。透过银光斑驳的树叶,望见远处平静、凝固的大海光辉闪烁。浮云飘过天空,太阳时隐时现,大地一喜一忧,在喘息。
小花园深处的围栏里,骟过的猪号啕大叫,震耳欲聋。从壁炉那里,飘来炭火上烧着的“下水”的肉香。
我们谈论着一些永无穷尽的话题:谷物、葡萄、雨水。我们不得不大声喊叫,老人耳背,听不清楚。照他自己的话说是耳朵太傲气。这个克里特老人一生平坦宁静,犹如生长在不受狂风侵袭的小山沟里的一棵树。他出生,长大,成家。他本来儿孙满堂,有几个死了,而有的活下来,保住了传宗接代。
克里特老人回顾曩日往事、土耳其人的时期、父亲的话语、发生的奇迹――那时人们害怕上帝,有信仰。
“瞧,我,现在跟你们说着话的阿纳诺斯蒂老爹,就是在奇迹中产生的。是的,一个奇迹。等我跟你们说完了是怎么出现的,你们就会吃惊并说,‘仁慈的上帝!’你们就会跑到圣母祠里给圣母点上一枝大蜡烛。”
他画了一个十字,用他那柔和的声音,不慌不忙地讲了起来:
“那时候,我们村子里有个有钱的土耳其女人――该死的!有一天,她怀了孕,分娩的日子到了。人们把她抬到产床上,她就像头牝牛似的号叫了三天三夜。可是孩子就是出不来。她的一个朋友――也是个该死的女人,给她出主意:‘扎菲尔?哈努姆,你得向玛丽亚妈妈求救!土耳其人就这么称呼圣母。‘求她 ’扎菲尔这条母狗喊叫着说,‘求她 那我宁可死!’但疼痛难忍。又过了一天一夜,她仍喊叫不停,孩子还生不出来。怎么办呢 痛苦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于是她开始叫:‘玛丽亚妈妈!玛丽亚妈妈!’她拼命喊叫,可是白费劲,仍然疼痛,孩子生不下来。‘她听不懂你说的。’她的朋友对她说,‘她准不懂土耳其话。用基督教的称呼叫她吧――异教徒圣母!”异教徒圣母!’这只母狗于是喊了起采。可是该死的,疼痛更厉害了。‘扎菲尔?哈努姆。’那个朋友又说,:你没叫对, 所以她不来。’这个不信基督教的母狗感到灾难临头,大喊一声: “圣母玛丽亚!’呼啦一下,孩子就像一条鳗鱼似的从她的肚子里滑了出来。
“这事发生在星期天,下个星期天轮到我的母亲肚子疼了。这可怜的,她疼痛,她也疼痛。她呼喊‘圣母玛丽亚!圣母玛丽亚!’但分娩却没有开始。我父亲坐在院子当中的地上,心里难过,不吃不喝。他对圣母十分不满。‘你们瞧,上回,扎菲尔那条母狗喊她,她就赶快跑去让她分娩。可现在……’到了第四天,我父亲按捺不住了。他拿起一根叉棍,直奔殉难圣母祠。‘愿圣母帮助!’他到了那里,怒气冲冲,连个十字都没有画就进了教堂。他把门插上栓,站到圣像前喊道:‘喂,圣母,我老婆克里尼奥,你认识她,每个星期六都给你送油来,给你点上长明灯。我老婆克里尼奥肚子已疼了三天三夜。她叫你,你听见了没有 除非你是聋子才听不见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