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写完,我和我的朋友交谈了,感到轻松。我喊左巴。为了不被雨淋湿,他蹲在一块岩石下试验他的高架索道。
“来,左巴,”我喊他,“起来,我们上村子里遛遛去。”
“你挺高兴,老板。下雨了。你一个人去不行吗 ”
“是啊,我高兴。我不愿意扫兴。要是我们在一起,就不会有问题。采吧。”
彳也笑了。
“你既然需要我,”他说,“我就乐意从命,走吧!”
他把我送给他的那件带尖顶风帽的短大衣穿上。我们踏着泥泞上路。
雨下着。山顶乌云遮盖,没有一点儿风。石头闪烁着光亮。褐煤小山在雾霭中窒息。仿佛山丘的女人面孔被人间忧伤笼罩,她在雨中昏了过去。
“下雨的时候,人的心不好受,别怪它!”左巴说。
他弯下身去在树篱脚下摘新出的野水仙。他盯着这花看了很久,看个没够,他仿佛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野生植物。他闭上眼睛闻,叹息,然后把花递给我。他说:
“老板,要是我们能听懂石头、花、雨说什么该多好啊!也许它们在喊叫,喊我们。而我们却听不见。人的耳朵什么时候才会灵敏起来 眼睛什么时候才能睁开?什么时候人们才能张开双臂拥 抱一切――石头、花、雨、人呢 你对这些是怎么想的,老板 你的那些书里面是怎么说的 ”
“见鬼去厂我用左巴最喜欢用的口头禅说,“见鬼去!”
左巴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想跟你说说我的一个想法,老板。可是你别生气。把你所有的书堆在一起,放把火烧掉。然后,谁知道,你不笨,人地道……
我们可以成全你。”
“他说的对,他说的对!”我心里呼喊,“他说的对,可是我办不到。”
左巴犹豫,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他说:
“我,有些事我明白,可……”
“什么事儿 说吧!”
“我说不上。我好像,就这样,明白了。可是要叫我说出来,就会砸锅。等哪天我兴致好的时候,我给你跳舞。”
雨下大了。我们进了村。小姑娘把牧场上的羊群赶回家。庄稼汉抛下耕了一半的田,给牛解除了轭;妇女在小巷里跟在孩子后面跑。村里出现骤雨来临时的一阵轻快的慌乱。女人高声尖叫,而眼睛露出喜悦的目光。男人的大胡子、两边翘起的胡髭,淌着大滴大滴的雨水。一股刺鼻的气味,从泥土、石头和草那里升起。我们浑身湿透,钻进贞洁咖啡馆肉铺。里面坐满了人。一些人玩纸牌,一些人高声谈论,仿佛他们从这山向那山互相呼喊。在最里边的一张小桌旁的大凳上,端坐着村里头面人物:穿着宽袖白衬衫的阿纳诺斯蒂老爹;马弗朗多尼,默不作声,表情严肃,吸着水烟筒,眼睛看地;小学教师,中年、干瘦、严肃、拄着一根粗拐棍,带着高傲的微笑,听刚从坎迪亚回来的一个长着长头发的巨人讲大城市的奇闻。咖啡馆老板站在他的柜台后面边听边笑,同时看着放在火上的一排咖啡壶。
阿纳诺斯蒂老爹一看见我们进去,就站起身来:
“请到这边来,同乡们。”他说,“斯发基亚诺尼库利正在给我们讲在坎迪亚的见闻。怪有趣的,请过来吧。”
他转身朝咖啡馆老板喊道:
“马诺拉基,来两杯拉吉酒。”
我们坐下。村野的牧人见到生人,缩了回去,不吭声了。
“那么说,尼库利队长,你也上剧院去了 ”教师为了逗他说话问他,“你觉得那地方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