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说,我估计我想的就是这个, 泰尔莱恩茫然附和道, 但那又如何?
乔治爵士站了起来。 那么我要给你一些明确指示了, 他说道,带着一种决绝的语气, 随便你听不听。按照惯例,我只有一个条件:不要提问。清楚吗? 那双小而锐利的眼睛向泰尔莱恩眨着, 很好。今晚,尽你所能在最接近八点时搭上沿皮卡迪利大街 走的巴士,在克拉吉斯街下车。你要穿正装,不要忘了。然后,你从克拉吉斯街走到柯曾街。准八点时,你将走在柯曾街的北侧,在克拉吉斯街和伯尔顿街之间的这个街区
泰尔莱恩把烟斗从嘴中取出。他没有问那个明显的问题,虽然另一个巴不得他问。 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乔治爵士静静地说道, 也许搞不定。不过我指望那时这个街区附近人很少,也指望你的 呃,威严的仪容
听我说!
接下来 如果真能搞定,接下来任何时刻你见到我,你都不能流露出一点点迹象,让人知道是我给你的机会。你只要漫不经心地在那儿散步,明白?好的。你要继续在那条街上闲逛到八点十分。如果到那时什么都没发生,那就根本不会发生了。既然是你想找搞怪的事,所以,如果有人靠近你,不管他们说什么奇谈怪论,你都得同意。哦,另外,一定记住出发前不要吃晚餐。听清楚了吗?
很好。不过,让我在那边守望,到底是等什么样的搞怪事情呢?
一切怪事皆有可能。 乔治爵士回答,他表情茫然地看着酒杯。
这就是他从同伴那里最后所探得的片言只语。嘴上叼着没点着的雪茄,乔治已经踅出去了。这番言词使泰尔莱恩大惑不解,也使他喜不自胜。当他爬上双层巴士的上层时,他扫了一眼表,刚刚七点四十。
伦敦城看起来不太真实,并不是因为雾的缘故 这个城市对雾再熟悉不过了 而是因为一种白色的烟霾,这烟霾使街灯扭曲走形,使爬行的车队轮廓圆润起来。他行动很快,赢得了一些时间。巴士在鸣叫的喇叭声中摇摆,时而启动前冲,时而猛地刹车。他心急如焚,开始敲打烟霾笼罩的车窗。巴士经过了海德公园拐角。沿街店铺开始灯光闪烁,人流涌动,全城的车流仿佛都挤向了皮卡迪利大街。差一点错过了克拉吉斯街,他赶紧跳下车来,躲过一辆横冲直撞的出租车,终于抵达了这段街道。他心潮起伏,激动不安。差三分钟就八点了,他先要将自己那把酥掉的骨头捋捋顺。
喧闹嚣嚷之后,这段通往梅费尔 的黑暗街道令人愉悦。不过,他急行的步态一点也不威严。他饿了,遂因这愚蠢的决定开始诅咒乔治。如果真有什么事要发生,那赶紧发生吧。已置身于柯曾街,他整了整衣冠,挺直了削肩,微微颤抖着环顾四周。他看起来根本没有那股劲头,如同追逐被风吹跑的帽子那样,去扑向冒险历程的那股劲头。 散步时要表现得威严镇定才好! 他仿佛听到乔治·安斯特鲁瑟向他吼道。
他不禁笑出声来,感觉好多了。街道非常安静,灯光昏暗,这本来就是条僻路,向右拐就通向那条神秘的兰丝唐呢道。朝着兰丝唐呢道的方向,很多街屋开始损毁,形成一片吓人的废墟。很多伫立于此、护卫梅费尔区已达二百年之久的坚实宅第都被拆毁了,只有一两堵断垣残墙兀自耸立,上面仍黏着墙纸,而墙纸所在的房间早就消失了。这里一摊碎瓦破石堆得老高,那里几处地窖洞门大开,整条街道好像被掏空了五脏。过去就是北片了,他就要在那儿散步。据说 奇谈怪论 的怪人可能就从那地方过来,但那里也太偏远了。
他一边向那边慢慢穿行一边检视着这些房屋。这些房屋都盖得一般高,建有沉重的凸窗、地下室前过道以及高耸的台阶。隔音窗帘像石墙一样厚重地挂在窗前。除了一幢房子亮着灯,其他房屋都是黑漆漆的,只有地下室前过道那儿透出一点来自地下的昏暗光晕,看房人就守在那儿照看着空置的房间和罩起来的家具。那幢亮着灯的屋子稍大一点,廊灯照亮了台阶。泰尔莱恩能看见门边的铰链,事实上他还能看见其他一些东西。就在门廊内,有个人影一动不动地站着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