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析了什么?”埃伦抛出了这个问题。说话的同时,她给女儿安东尼娅穿上羊毛外套,系好羊毛围巾,小女孩露出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
“这么说吧,他的分析让人放松神经,他鼓励病人谈论自己———”
“那么,看在上帝分上,埃伦,别拿着羊毛的衣服去天鹅泊老宅。我们可不想整个礼拜都听爱德华唠叨他的记忆丧失症① ……”
一行人拾阶而下,向房外走去,佩塔边说边将手放在埃伦的手臂上:“埃伦,这是你好几年来的第一次真正的假期,你肯定激动极了。”
“尽说些胡话,”埃伦冷冷地说,“贝拉会告诉我该如何照料小孩,逼得我快要发疯,而你祖父在与我碰面的短暂时间里,总是对我说,我该生更多的小孩,我就是这个意思。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生育了,因为菲利普和克莱尔已经无可救药地坠入爱河,菲利普出于对克莱尔的忠诚,还搬到了客房睡觉。”
一行人逐一钻进汽车:三个堂兄弟姐妹———菲利普·马奇、佩塔·马奇和克莱尔·马奇;埃伦,菲利普的妻子;还有爱德华·崔维斯,他们庶室一系的表弟。爱德华的外祖母贝拉从歌舞升平的19世纪90年代开始,就成了理查德爵士的情妇,如今正是爵士之妻。菲利普阴郁地坐在驾驶座上,和那些因自己的缘故使两个女人争风吃醋的男人一样,感到羞耻而又绝望。坐在菲利普身边的克莱尔懊悔不已,后悔将自己和菲利普的恋爱关系告诉埃伦,否则便不会引来她的一番实话实说的嘲弄。佩塔将一双修长玉腿放在婴儿小床的床腿两侧,在心底真诚地祈祷自己不要在亲爱的斯蒂芬面前流露出愚蠢和做作的模样。爱德华照例一直低垂着头,始终没有变化。埃伦指着窗外的树木和哞哞叫的奶牛给她女儿看,从今往后,她的生活要仰仗一个不再想要她的男人,埃伦在心里鼓起坚强的斗志,以便应付日后生活中的痛苦与羞辱。“埃伦,别难过了,你的生活不会改变。”佩塔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我觉得你在哭泣!”
“是安东尼娅这个坏小孩用拳头打中了我的鼻子。”埃伦解释道。被羊毛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安东尼娅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抬头望着她的母亲,仿佛知道自己刚才平白无故地受到了一顿责骂。
02
二十五年以来,祖母塞拉菲塔就是靠着一个简单的手段维系住她与丈夫的爱情,那便是给予丈夫他的情妇所不能给予的一切。“太简单了?当然啦。”当她的儿子们笑嘻嘻地对此提出异议时,老太太会用她那口颇具魅力的异国腔英语这么说,“说到底,这个贝拉算什么玩意儿?她不是十分漂亮,也并非机智过人。最后一条,她是个知识分子。我的孩儿啊,做一个女人和做一个知识分子,这两条可无法同时办到。上帝没想让男人飞翔,他也没想让女人思考。没人会称呼我为知识分子。”塞拉菲塔自豪地宣言道,仿佛是道出了一条不可辩驳的真理,“对你们可怜的父亲来说,时常回家来,听我说一些小女人的废话是一件舒服的事。那个贝拉,她确实很不错,但她会让男人厌烦。就让她安静地待在雅茅斯吧,而我,塞拉菲塔,就住在这儿———天鹅泊。等我死后,贝拉会嫁给你的父亲,给我这位成了鳏夫的丈夫一些慰藉。然后,你们就能看到,谁会赢在最后!”
“妈妈,你多半活得比她久。”儿子们会嘻嘻哈哈地说道。
“不,不,我是太洞悉世象而不敢变老。”塞拉菲塔会自鸣得意地说,“你们该明白,我该在自己还年轻、美丽犹在时死去。”(她在说这番话时刚刚四十多岁),“你们的父亲永远不会原谅他自己。他会将那个贱女人带到这里,把那个贝拉从雅茅斯带到这里,还带着他们生出的那个孽种女儿。那个女人会住在我的家里,只会听到‘塞拉菲塔’、‘塞拉菲塔’、‘塞拉菲塔’,直到她一听见我的名字就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