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心理医生有没有说过,你已经出现这些症状,还是你有可能犯病?”
爱德华在心底里坚信自己这一生中还未曾发病,而且永远不会犯病。“你瞧,麻烦就在于,我根本无从知晓。我的意思是说,谁来告诉我真相?没人注意到我有何不同,他们当然也就不知道我对自己的行为一无所知。”
“真有趣。”斯蒂芬说。他俩穿过绿色的草坪,向通往别墅的主台阶走去。“军队里怎么样?”爱德华舍弃了原本的话题,礼貌地问道。
“不是一个性格文静的律师的容身之所。我所在的部队在诺曼底打了一场硬仗。”
佩塔早已从宽阔的台阶上跑下来,迎接斯蒂芬·贾德。“斯蒂芬!亲爱的,太好了!斯蒂芬,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在佩塔夸张的言语之下,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就快停歇了。她用涂着指甲油的指尖抓住斯蒂芬的胳膊,但却因为紧张而颤抖,控制不住。“亲爱的斯蒂芬,我无论见谁,都不会像现在这么激动!”
“佩塔,你说话的模样,好像不知道我要过来。”斯蒂芬平静地答道。
爱德华继续朝别墅里走去。菲利普迈出别墅,走下台阶。“斯蒂芬,你好。近来好么?好几年没见到你了。”
两人握手致意,但却有一点儿笨拙。八年前,菲利普从美国回到祖国,到天鹅泊老宅来探望爷爷,老头子欣喜过望,立刻招来律师,要修改遗嘱。“只有家里的男丁才能继承———毕竟,用脑子稍许一想就会明白,菲利普应该是我的继承人。”
斯蒂芬·贾德竭力争辩:“您一直以来都想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佩塔,理查德爵士。假如您的长子还活着,财产将由他继承,而佩塔是您长子的继承人。我认为您假如现在修改遗嘱,日后定会后悔。”
“你这个小屁孩懂什么后悔不后悔的事情。”
“我的父亲照样会给您这样的建议。”斯蒂芬顽固地坚持立场。
理查德爵士开始犹豫起来,新的遗嘱已经拟定、草签、修改完毕,却最终还是被搁置一旁。“你是对的,贾德,我的长子该继承家产,而经由他,继承权转移至佩塔身上。说到底,我对菲利普这个小伙又了解多少呢?当然,他是我的孙子,可佩塔一辈子都和我们一起过———可以说是我将这个孩子抚养成人的。她了解我做事情的方式,也理解我对她奶奶的那种怀念,她是最适合在天鹅泊老宅继续生活的人选……”事情就是这样,斯蒂芬·贾德为了佩塔的继承权而坚持抗争,获得了胜利,菲利普却输掉了。你不会为一位年轻姑娘争取一份不动产、一份丰厚的财产,然后单膝跪地,恳请那位姑娘嫁给你;但假如你是一位性格文静的乡村律师,情况就大为不同了,你除了拥有一份稳定的老行当之外,没有别的回报,没有别的指望,也没有别的奢求。于是,佩塔成了财产继承人,而斯蒂芬从此就对菲利普避而远之,对他来说,和菲利普·马奇握手从来就不是让人愉快的经历。
“你觉得理查德爵士的身体怎样?”斯蒂芬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开口问道。
“不好也不坏。他得的是慢性病,不是一种会立刻好转或者恶化的病症。”
“菲利普说他的心脏也许随时都会停止跳动。”佩塔说,“他也可能继续活上数年光景。”
“这儿的医生将他照顾得很不错。”菲利普斯文地说,“布朗医生开了一些可拉明① 。当然,他的做法是对的。我自己也从城里带来了一些可拉明。如果爷爷一直随身带上一些可拉明,在万一心脏病发作时注射,我们或许能让他一直活下去……”菲利普突然打住,大概是觉得和外行人进行这番专业的谈话太过无聊,“对了,我相信爷爷已经派人去拿些雪莉酒②来。”
克莱尔走下楼,与他们在门厅里相遇。“斯蒂芬,我的儿时好友,你还好吗?”她奔向斯蒂芬·贾德,早早地伸出她的那双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