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老僧如此坚信徒弟，半七有点踌躇。依据多年来的经验，半七也看得出住持的表情及口吻没有任何阴影。与此同时，半七也必须死心，因为住持很可能完全推翻他内心的判断。半七继续进行第二阶段的探索。

“住持，不知这样可好？能不能请您让我看一下善周和尚的房间？”

“是，请随我来。”

住持毫无异议，点头应允，立即领半七到善周房间。那是六席大的榻榻米房，里面有个年纪二十二三的年轻和尚，及十五六岁的小和尚，正在诵经，看到半七进来，两人同时将光头转过来。

“打搅了。”半七颔首打招呼。两位僧侣也无言地颔首。

“请问，善周和尚的桌子是哪张？”

“这张。”小和尚伸手指向房间一隅的小经卷桌。桌上搁着两三本折本装订经书，一旁有个小小砚盒。

“拜见一下。”

半七请示过后，打开砚盒，里面有块已磨掉大半的墨及两支毛笔。两支都是水笔 ，其中一支还很新，白色笔尖只沾了些灰色墨渍。半七取出那只新笔，仔细察看。

“这支笔最近才买的吧，有人知道吗？”

小和尚回道，这笔是善周往生前一天傍晚买回来的。小和尚又说，善周平常都在东山堂买笔，这支应该也是自同一家笔墨铺买来的。半七又将笔尖举到鼻端，轻轻嗅了一下。

“我能不能暂时借用这支笔？”

“可以，请带回去。”住持回道。

用怀纸包好毛笔，半七走出房间。

“善周和尚的葬仪结束了吗？”半七临走前问住持。

“昨天下午验尸后，因天气太热，夜晚便埋在寺内了。”

“原来如此。抱歉，打搅您了。”

离开寺院，半七立即前往东山堂。东山堂原本预定昨晚举行葬仪，仵作突然来验尸，结果超越寺院的时间，今早才把棺材送到桥场 的菩提寺。铺子临时休业，半边门户紧闭。从门户缝隙往内窥探，只见有个小伙计坐在里头发呆。

“喂喂，小伙计。”

半七从外面出声招呼，小伙计起身来到入口。

“大家去送葬还没回来吗？”

“还没回来。”

“小伙计，麻烦你到外头来一下。” 小伙计一脸莫名其妙走出来，但似乎马上想起半七的身份，随即规规矩矩站好在半七面前。

“昨晚惊动你们了，实在抱歉。”半七说，“我有些事想问你，前天或大前天，有没有人来铺子换过笔？就是这支。”

半七从怀里取出用纸包起的水笔给对方看，小伙计马上点头。

“有。前天中午过后，有个年轻姑娘来换笔。”

“你知道是哪家姑娘吗？”

“不知道。她买了这支笔回去，一个时辰后折回来，说笔尖不好，想换一支，结果真换了其他笔回去。”

“其他没再有人来换？”

“没有。”

“那姑娘大约几岁？打扮如何？”

“十七八岁吧。结个岛田髻 ，绑着红色腰带，身穿白色浴衣。”

“长相呢？”

“皮肤很白，五官很可爱。大概是谁家的女儿或女侍。”

“至今为止，那姑娘来买过笔吗？”

“我不大清楚，可是好像从没见过她哩。”

“谢谢你了。”

与小伙计分手，半七将足尖转向浅草，在大街上遇见了源次。

“头子，两个舔笔姑娘都很正经，至今为止好像都没闹出任何艳闻。”源次挨近半七，悄声说道。

“原来如此。你来得正好，马上到浅草一趟，叫庄太帮忙，联手把上州屋所有伙计、女仆的来历都查出来。男女都要查，明白吗？”

“明白了。”

“那事情就交给你办，我回去了。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

之后半七又绕了两三家。办完事，半七回到神田自己家。他到附近澡堂洗掉一身汗，正准备吃晚饭时，阿粲来了。

“哥，我去问过了。”

“喔，辛苦你了，结果如何？”

“我到文字春师傅那儿问过了，听说舔笔姐妹都没任何不好的风声。双亲为人也不坏。”

这和源次的报告一致。两人情死的事实，在此刻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