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着泡茶的空儿,我们瘫倒在长沙发上。然后她端来三个杯子和一碟饼干。她把碟子放在中间的大坐垫上,而她自己坐到扶手椅上,边说边喘气:“这些椅子对我的背不好。来吧,喝茶。”
我啜了口热茶,而蜘蛛和他奶奶把饼干蘸着茶吃,咕咚咕咚地大口喝茶。
“你们路过那里,然后看到了发生的一切,是吗?”
我和蜘蛛对视了一下。不必担心,我们俩都不希望她知道那个老家伙的最后几分钟是在害怕被我们抢劫中度过的。
“对,就是那样。”
“很震惊,对吗?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下一个路口等着你的是什么。”
蜘蛛起身去卫生间,留下我和他奶奶单独待在一起。她坐在椅子上往前靠了靠。“你还好吧,杰姆?吓着你了吧,这种事情,让人心里不舒服吧?”
我点了点头,说:“对。”
“以前看到过尸体?或者这是第一次?”老天,她的神情看起来非常认真。
我应该直接告诉她我不想谈论这个。但她似乎有种强烈的气场—让你难以抗拒。
“我妈妈……”我飞快地说。她的嘴张成了一个O形,而且她点着头,像她早就知道一样。我喜欢那样—我喜欢她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的样子。我开始大谈曾经的往事有多糟糕,她只是点头,而我继续。“我发现了她。就那样,她死在了床上。吸毒过量。她并不想那样,我是说我觉得不是,只是倒霉而已。”
她又点了下头。“倒霉。就像我的西里尔。41岁突然死了。心脏病发作,上帝保佑他。之前谁也不知道有问题。没有征兆,什么都没有。那个就是他,看,壁炉架上。”
我朝炉火上方的木架上看去。就在那里,在陶瓷狗和黄铜烛台之间,有一张被框起的照片,那种在摄影室里拍的很时髦的照片。黑白的,只摄下了他的头和肩膀。一个英俊的男人,眼睛炯炯有神。那只是相框里的一张小纸片,但它有种抓住你的魔力,让你不由自主也想对它微笑。
“把它拿过来吧,亲爱的,去吧。”我不情愿地走到壁炉跟前,并且感到她一直在看着我。“来吧,把它拿起来。”我把手伸向相框。“不,不是照片,杰姆,”她尖声说道,“骨灰,在那个盒子里,瞧。”
我的天……
没错,照片立在一个坚硬的木盒子旁。我犹豫了。“没事儿,它又不会咬你。”
我把一些装饰品移到一边,然后举起了那个盒子。它出人意料地沉重—厚厚的、光滑的木头,最上面有一块小金属片:西里尔·道森,死于1992年1月12日,41岁。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沙发凳上,紧挨着碟子。瓦尔靠过去,轻轻抚摸着它的盖子。
“大家都说年纪轻轻的就走了太可惜,但是他的一生很精彩,一个年轻男人的一生。他没有这些—”她把手放到背后休息,“各种疼痛,动作迟缓,每个部位都在衰老。不,他从未虚度年华,像头狮子一样生活,然后像道光一样释放,就像那样—”她打了个响指。“那并不是件糟糕的事。”她把手放回盒子上,拇指按着金属片。“只是你太想他们了。那些走了的人,你想念他们。”
蜘蛛一直靠在门廊那里,他走过来伸出手臂搂着奶奶。“你就是这样安慰杰姆的?愚蠢的老母牛。”
“嘿,你少来这一套。”她抬起手准备打他。他在被打到前抓住了她的手,并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当他放开她的手时,她脸上闪过一秒挚爱的神情。“他是一个不错的家伙,杰姆。不错的家伙。把你爷爷放回去吧,孩子。”
“瓦尔,”我脱口而出,“他—西里尔—的光环是什么样的?”
她的脸上先是掠过惊讶的表情,然后微笑起来,露出一口歪歪扭扭却完好无缺的黄牙。“你看,我自己也想知道。但是,亲爱的,我是在他死后才开始看到它们的。我想悲痛打开了我精神上的那一面。以前我从未看到过它们。”
然后,快如闪电,她用低沉而亲切的声音说:“杰姆,你能看到什么?”我缩进沙发里。她又说:“我知道你能。我们是一样的,杰姆。我们了解失去某人是什么感觉。”
她让我丧失了戒备。我真想告诉她。我想一把抓住她骨瘦如柴的双手,感觉她的力量。我知道她会相信我。我能分享这个秘密,丢掉一些它带给我的孤独。我在边缘徘徊—她把我拉向她。那即将发生……
“奶奶,如果你这样对待我带来的客人,我将没有任何朋友。看在上帝的分上,别烦她了。”蜘蛛的声音像剑一样切断了我们之间的能量连线。我松了口气,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伙计,我想给你看我的新音响系统。来吧,它会把你震上天。”蜘蛛兴奋地说。我跟着他朝他卧室走去。
当我跨出客厅踏入走廊时,我朝后瞟了一眼。瓦尔还在看着我,甚至当她在烟盒里摸索时仍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然后,她点燃了一根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