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们决定把我带到警局做进一步的讯问。当我被警车押走时，你能感觉到兴奋的热浪穿过学校。学生们挤到车窗前，涌到校门口。他们载着我出去的时候，我想：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在这儿了。不过我根本不在乎这所学校和这里的学生。只有当我想到蜘蛛时，胃才一阵绞痛。如果现在他们把我关起来，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他们按章办事—登记、搜查、取指纹。我觉得他们这样做是想吓唬我，不过我并不是特别在乎。一般来说，我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我在那里，但是我把自己封闭起来—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但不为所动。

我很合作，没有惹任何麻烦，不过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们。他们试着对我友好：“你得明白，带着刀子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很有可能它会被反过来用到你自己身上。让我们喝杯茶，好好谈谈。”他们也试着威胁我，“如果这事闹上法院，你面对的将是坐牢。他们不会让你这样的小犯人有好日子过。”

可他们仍旧一无所获。

卡伦和休轮流进来坐到我旁边。他们也试着让我开口。卡伦竭尽全力地要从我这里哄出点东西—她成为那个让我改过自新的人的机会正在流失。她并不习惯失败。

“杰姆，告诉我们你知道的每件事情都非常重要。我不相信你是一个暴力的人。在家里你一点也没表现出来。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吧？如果你告诉我们，那将帮助我们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话开始打破我筑起的高墙，挤进我的脑袋里。她让我心软了，让我开始觉得有人会听我说话，但是我该从哪里开始呢？从乔丹，从纳特，从蜘蛛和那次派对，还是从妈妈？其实在任何地方你都不会觉得安全，总有一天，一切都会结束，今天，明天，后天？我办不到—那就像从一只蜗牛的壳里挑出软绵绵的肉一样。一旦所有的事情暴露出来，再没有东西能保护我了。我死死盯着地板，试图阻止她的声音，保持强硬。

漫长的五小时后，我被释放，回到卡伦的监管之下。三天后我得再到警局来，看我是否被控告。另外，我被停课一个月。当社会服务处考虑怎么处置我时，我被禁足在卡伦家里。我能做的事情就是坐着等待，我知道马上就会又搬一次家，一次“崭新的开始”，去一个远离这里、远离蜘蛛—我唯一的朋友—的地方。

我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对这种不公感到愤愤不平。他们为什么没有逮到乔丹欺负人的场面？为什么撞到我，当我只是在自卫的时候？为什么他们觉得其他地方对我来说会好些？把你转移到别的地方并不能解决问题—只是把你从一个人那里拉出来，又推给另一个人。

我握紧拳头，捶了床一下。它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又被弹了起来—一个无用的动作。我站了起来，用手臂扫过抽屉柜子的顶部。我的梳子、耳环和一些书飞向房间的各个角落。那还不够。我扯碎了一件T恤。这回感觉好些。我撕碎了我能撕碎的所有东西，把剩余的东西重重地扔到地上。我的CD机正大声地播放着红辣椒的CD。我一把抓住它，把它从墙那边拉过来。插头掉了出来，我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把它朝镜子砸过去。镜子碎了，不过CD机还是完整的。我把它捡起来，扔向墙壁。一些塑料碎片从上面掉了下来，不过它的主要部分还能依稀辨认。我打开窗户，把它扔到我能扔出去的最远的地方。它就像一个急速下落的牛奶瓶，掉到门前的小路上摔成了碎片。

卡伦飞快地冲进我的卧室。当她看到屋里的情形时，并没有勃然大怒，而只是冷冰冰地皱了一下眉头。

“你这个傻丫头，”她说，“现在你还剩什么呢？”然后她走开了。我听见她走下楼的重重的脚步声，我背靠着墙，蹲了下去，抱着自己的膝盖。我本来就没多少东西可以拿来破坏，现在我把它们都弄坏了，差不多只剩下我身上穿的衣服—那就是全部。我已所剩无几了。

我厌倦了做自己。所有这些年我忍受的东西，远离他人，独自一人。事情刚开始有所好转，一切又都不对头了。我蜷缩在那里，缩成一团小黑球。然后，一种奇怪的欣慰感掠过我—我什么也没有，所以现在我可以干任何事情，任何我想干的事情。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