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特富特夫人眼中有些怜悯之色：“克蕾尔小姐，　我很抱歉，但我确实没办法给你一个解释。很抱歉，我未曾以你的角度看待此事 直到现在。要知道，布里尔顿对我的意义深远。当我从过世的布里尔顿夫人手中接过这所学校时，它都快要完蛋了。而我投上了毕生精力，现在，我们的女孩们来自国内各处，战争开始之后，甚至有从欧洲来的。我们并不是一所困难得快要关门的学校，我们有提供奖学金的传统。据说，教养这种东西，就算你忘掉了被教育的过程，一举一动却都能体现出来。两名素未谋面的布里尔顿的女孩，通常能根据她们布里尔顿式的思考和言谈来相认。自从我丈夫过世，这所学校就取代了他在我生命中的位置。我并非无情之人，但当我发觉你可能会毁掉布里尔顿的时候，我会变得彻底无情。”

“毁掉布里尔顿？”福斯蒂娜无力地重复道，“我怎能毁掉布里尔顿？”

“让我们这么说好了，通过你制造的那种气氛。”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莱特富特夫人的目光转向敞开的窗户。窗外长着常春藤，茂盛的叶子在宽敞的窗台上投下斑斑点点的影子。夕阳发出暗淡清澈的光线洗涤着秋天褪色的草地。这一天的下午与这一年的午后似乎在此相遇，并彼此向温暖和明亮告别。

莱特富特夫人深吸了口气：“克蕾尔小姐，你很确信你不能 猜猜看？”

片刻的沉寂过后，福斯蒂娜振作了起来：“我当然确信。你不能告诉我吗？”

“我不打算把所知道的告诉你。我不会再说更多。”

福斯蒂娜明白了最后一句话的含义。她像个老女人一般以缓慢挫败的声音说：“我不指望自己能在这个学年这么晚的时候找到另一份教职。但如果我在明年谋求职位的时候 我可以向您打听那些雇主的信息吗？您愿意告诉其他学校的校长我是一名有能力的美术教师吗？还有那的确并非因为我的过错而如此突然地离开布里尔顿？”

莱特富特夫人的目光变得冷酷坚决，那是名外科医生或刽子手的目光。“很抱歉，但我无法对其他任何人评价作为教师的你。”

福斯蒂娜显得充满孩子气。她那淡淡的睫毛泛着泪花，脆弱的嘴唇颤抖着。但她并没有进一步抵抗。

“明天是周二，”莱特富特夫人淡淡说道，“你只在早上有一节课，那将留给你足够的时间收拾行装。下午，我相信你会出席四点钟的希腊戏剧委员会。如果你随后立即离开，将能赶上六点二十五分开往纽约的列车。你在那时离开不会受到太多关注。女孩们正在着装准备晚餐。在第二天早上的集合上，我将会简单地宣布你已离开。在那种情况下你不可能回来 我真的很抱歉。这样做几乎不会产生任何议论，对学校和你都是最好的。”

“我明白了。”福斯蒂娜含着眼泪，踉跄地走向门口。

一束阳光斜透过一扇楼梯窗照着外面的一堵宽墙上。两名十四岁的小女孩从楼梯上走下，那是梅格·瓦伊宁与贝丝·蔡斯。布里尔顿制服的阳刚之气增强了梅格身为女性的可爱一面 粉红白嫩的皮肤，镀银般色彩的卷发，蒙眬的双眼像星彩蓝宝石一般明亮。但同样的制服在贝丝身上却表现得极为普通 一头修剪过的棕色头发，修长的白脸上非常滑稽地布满雀斑。

一看见福斯蒂娜，两张小脸变得像牛奶般漠然，两个轻盈的声音齐声响起：“下午好，福斯蒂娜小姐！”福斯蒂娜默默点头，仿佛无法相信自己的声音。

两双眼睛滑向一侧，随着她沿楼梯通向平台。两双眼睛张得大大的，却并非天真无邪，而是充满了相当的好奇和怀疑。

福斯蒂娜加快了脚步，气喘吁吁地抵达顶部后，停下来聆听。从楼梯间传来轻微的笑声，像歇斯底里的淘气鬼或者老鼠的声音那般尖锐。

福斯蒂娜想要远离这种声音，她几乎就要沿着走廊小跑了。右边，一扇门忽然打开。只见一个戴着帽子、围着围裙的女佣走了出来，转身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窗户。她沙色的头发迎着夕阳的最后一抹光亮，仿佛失去光泽的黄铜。

福斯蒂娜努力控制着她那颤抖的嘴唇：“阿琳　我有话要对你说。”

阿琳倏然转身，惊讶并充满敌意：“现在不行，小姐！我有活儿要干！”

“噢 好吧，稍后再说。”

福斯蒂娜离开后，阿琳害怕地靠在墙上。

两名小女孩一直带着复杂的感情，偷偷注视福斯蒂娜。但阿琳那张粗笨的脸上，却露出了最显著的情绪 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