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茄和水晶挂件都没能送出手。就在石嘉木回国的途中，他的父母因车祸双双撒手人寰。

石嘉木的父母原先都是松江中学的教师，父亲教物理，母亲教化学，多年?靠干薪度日，饿不死也吃不饱。

当时社会上是这样调侃教师这个职业的：“这就是我的形象，起的比鸡还早，睡的比小姐还晚，责任比主席还大，吃的比猪还糟，催作业比黄世仁还狠，态度比孙子还好，名声比汉奸还差，赚的比民工还少。”

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没有教不好的学生，辛勤的付出未必能得到回报，在接受了校长的促膝谈心后，父亲决定停薪留职，另谋生计。一名资深的高级教师就这样离开神圣的讲台，下海开了一爿小店。

半年之后，母亲也辞去了学校的公职，与丈夫一起打理小店。

他们在淘宝网上经营一家专卖各种?商品的网店，生意异乎寻常地好，父亲在泗水城郊租了一个仓库，负责进货和出货，母亲几乎二十四小时在线，与客户沟通联络。

小商品的利润很高，销售量逐月增加，石嘉木的父母开始考虑雇几个帮手一起打理小店，腾出精力来操办儿子出国深造的大事。

出事那天正好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二人决定庆祝一下，去菜场逛了一圈，回家做几个菜，喝掉一瓶廉价的葡萄酒。

下午上线后，他们接到一笔大单，买家催货催得很急，父亲决定立刻开车去仓库调货。

货车是从汽车市场淘来的二手货，五十铃，七成新，车?急着用钱，开了一个低价。父亲贪图它便宜，装货多，性能也不错，咬咬牙买了下来。

为了赶时间，再加上酒精的作用，他们在郊区的十字路口闯红灯，把一辆广本拦腰撞断，石嘉木的父母当场死亡，广本车上的四人也一死三伤。

交警支队裁定肇事司机全责，赔偿死者家属76万元。

石嘉木回到泗水城后，浑浑噩噩地料理丧事，凑齐赔偿金，等一切尘埃落定，新学期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父母双亡，家徒四壁，前途一片黑暗，生活的重担压在他一个人肩头，石嘉木像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他就这样?到松江中学，继续剩余的高中生涯。

出国的计划，当然就此不了了之，石嘉木在老师和同学的照顾下混到毕业，被泗水开发区一所不出名的技术学院录取。

他的分数只够得上最蹩脚的园艺技术专业。

松江中学是泗水城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本科率一向在90%以上，连线下的学生都心高气傲，不是准备复读，就是谋划出国，像石嘉木这样老老实实进技院读书的，少之又少。但当事人并不在意世俗的看法，他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度过了三年乏善可陈的生活。

如果一切顺利，毕业时他应当能拿到国家计算机等级证、应用英语国家等级证、高级农艺工证、高级蔬菜工证、高级花卉工证、园艺植保工证等各类工种鉴定证，然后到人才市场谋求一份糊口的工作。

早在松江中学读高中时，石嘉木就不是一个勤勉的学生，如今身边缺少了循循善诱的师长和团结友爱的同学，石嘉木更是处在一种放纵的状态，迟到逃课几乎是每天的例行公务，此外，他还挂了多门专业课，不得不交一笔额外的费用参加补考。

在那所鱼龙混杂的技院里，像石嘉木一样混日子的学生不在少数，据说对校方来说，每学期期末补考的收益不是小数目，很多基层助教的奖金，就是从中支付的。

补考的好处就在于，不管考得多烂，总能够涉险过关，毕竟学生是交了补考费的。

不过与他的同学不一样，石嘉木从来没有因为睡懒觉、打游戏或者谈恋爱而逃课，他只是不喜欢枯燥的种植技术，宁可溜到隔壁班级，坐在最后一排旁听园林设计的专业课。

园林设计与园艺技术不同，前者侧重于叠石理水、布局草木、营造建筑，后者侧重于果树、蔬菜和观赏植物的栽种，两者最大的差别在于园林是艺术，而园艺仅仅是技术。

石嘉木对园林设计有兴趣，也有心得，但那不是他的专业，当不得饭吃。

技院的课务不是很重，空闲的时间，石嘉木无处消磨，总是一个人躲在图书馆找书看。

契诃夫有一篇小说叫《套中人》，其中描写的别里科夫把身心装进套子里，对石嘉木来说，书架上那些卷角的旧书就是他的“套子”。

只有沉浸在别人的世界里，他才能忘记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