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极为奇特的现象

如今经济萧条，投资意愿低落，加州新遭地震，尚未复原，又加上这一场新的灾祸，联邦政府虽已加援手。前途能够让我们感到乐观吗？

自里根主政以来，美国出现了一个极为奇特的现象。一方面保守势力抬头，相信《圣经》的权威，认为世界乃由上帝所创造，主张教室里应容许祷告，坚决反对堕胎之类。前3K党成员杜克这次还企图出来竞选总统，虽然不成气候，却也不能不视为一个需要吾人留意的征象。另一方面美国的自由教育长期实行下来早已百病丛生。有一阵子中学生竟可以选木工金工不读主科，弄得不能读、不能写、不能算，简直不像话。如今重新注重基本学科，已经有了改善。又各大学重新注重通识，本来用意不差。但不幸校园里被六十年代的激进分子意见宰制，认为各文化、性别的贡献都是平等的，这却走上了另一极端，不可支持。依这些人的看法，要教莎士比亚，就得教《汤姆叔叔的小屋》，加上亚非的东西，否则就被谴责为欧洲中心白人沙文主义。事实上我们当然可以欣赏爵士乐，甚至也不排除热门音乐，这不成问题，但说这些东西和莫扎特、贝多芬的古典音乐完全没有质素上的差别，甚至进一步坚持世界各色人等对历史文化的贡献都是平等的，这却逾越了范围。时髦的说法，借“多元化主义”之名以行，结果堕入了相对主义的窠臼，这是一种不幸。对于不同意见的容忍变成了对于有普遍性的真理的追求的不容忍，驯至不敢说出自己真正的意见，这可以说是理智上的怯懦以及知识分子职责的放弃。

11.普遍价值的重认

不久以前，曾有关于聘任黑人汤玛士担任大法官的如火如荼的辩论，我发觉有一派黑人的观点颇值得我们留意。他们指出，白人在家里是教导孩子们努力上进，而不是要他们享受生活，甘于平庸，故此黑人接受保护的待遇使得他们永远不能与白人争一日之短长。一般华人好在并未受到什么特殊的保护，反倒不生此弊。毕竟家庭、勤劳、节俭、努力、知识、教育，这些是有普遍性的价值，并且世界上决没有任何侥幸的不劳的收获。美国这样对待黑人当然是他们的污点，故洛杉矶暴动，举世加以谴责。但我们千万不要随口跟在后面骂，而需仔细检讨一下其成因，这才可以看到，美国虽有许多问题，需要深切的自省和改进，但决不是说，他们就没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尤其在看了他们的缺点之后，就更要自己提高警惕，采取步骤，不堕入他们的覆辙，才是自救之道。

(原刊于《信报月刊》总一八三期，一九九二年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