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迈出国门(2)

我的漫漫人生路 作者:蒋汉宇


 

第四节 申请移民

我记忆中的童年生活是枯燥无味的。每天放学回家,只是埋头背书和默写课文。晚上只能跑到隔壁那个印尼华侨家门口趴在窗户上往里看电视。当时最大的乐趣是从收音机里,听当时家喻户晓的说书名人——胡千里先生讲《水浒传》。故事情起伏跌宕,艺术家的讲解绘声绘色、风趣生动,那是我童年生活的最大享受。

20世纪70年代后期,也就是我刚读小学的时候,社会开始变化,开始有人做小买卖了。我爸爸的一些工友,白天在国营工厂工作,晚上在家门口生炉子,卖炒田螺、烤红薯,一份一毛或者几分钱,放几张板凳,不少人围坐在炉子旁吸田螺、吃粉条,小小生意,也算火暴,一晚上下来竟然可以赚到几十块钱。那时我爸每月工资才50多块钱啊!一时间,整个社会好像变了样,从我家走出文德路,每个路口都有烧炉子生火的,五花八门什么档口都有,可热闹啦!生意最好的是炒粉卖粥的,有些竟然在街上搞了一个拉肠粉的小排档,在露天烧炉子拉肠粉。在我的记忆中,生滚鱼片粥是两毛五,干炒牛肉河粉是五毛钱。街上炒螺烤肉飘香,让我口水欲滴!

在国家正式单位工作的爸妈,被这突如其来的社会变化吓住了,爸妈觉得每月只靠挣80多块钱工资,已跟不上时代的变化。妈妈说“穷则思变”,真的要想法子改变现状了。

006 我的漫漫人生路

中美关系正常了,改革开放的政策正式提上日程。邓小平同志关于放宽国内亲属出国团聚条件的指示,引发了国内侨胞的出国热潮。

后来我从妈妈口中得知,爸爸的外公,也就是我的太公,当年卖身到美国修筑铁路,48岁客死异乡。但太公死前,给我祖母留下一笔遗产——太公在美国移民局报了祖母的出生地。也就是说,祖母是美国人在海外出生的子女;按照美国移民法例,美国人在海外出生的子女可以自动成为美国公民,也就是说,虽然我祖母一次也没有去过美国,但她已经是美国公民了。

由于我的祖母自动成为美国公民已成事实,我爸是美国公民的已婚子女,根据美国移民法例,美国公民的已婚子女是可以申请到美国与家人团聚的。

第五节 童年记忆

社会在前进,时代在变迁,生活也在变化。

爸妈的上班时间缩短,下班早了。

过去,我每天下午放学后都要等爸妈回来做饭才有饭吃。因为他们每天上班,下班后开会学习,上一星期班,就要开足一星期班后会,就算没有会开,也要坐一个钟头才能回家。天哪,我真不明白那个年代为什么有那么多会要开,那么多东西要学习。天天开会学习,又能带来什么收获呢?年年的工资照旧,不停地开会学习,能为社会创造财富吗?

个体户的出现让清静的横街窄巷热闹起来。过去,家家都是打开门窗自由进出,家里就算没人在,也不担心被偷。大概那年代谁家中有什么,都一目了然,谁家都是每月挣几十块钱,家中能有何物?随着个体户的出现,挣钱的门路多了,人们赚钱的积极性提高了,走街串巷做生意的人也多了,存钱多的人也开始关门闭户啦!

广州的热天较多,不时有邻居把床板拿到门口,一下下地往地上撞,马上就可以看到从床板的缝里掉出很多木虱子,大的如蚂蚁,小的像芝麻,专以人血为生,咬人很疼,把它掐死后发出很臭的味道。但这种木虱子生命力极强,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般,过不了多久,就又得来一次撞床板了。不知为何,那个年代的木板床普遍都有这种木虱子,我家的床板也有,妈妈有时把烧开的水往床板缝里灌,把床板里的虱子烫死。这是我童年看到的一桩怪事。

在炎热的夏天,我会和邻居家小孩一样,当夜色降临时,打开家门,把床板架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然后躺在床板上望着天上的星星,一起谈笑、讲故事……街上吹来阵阵凉风,我不知不觉地进入梦乡。早上妈妈起床才把我叫醒。

唯独令人恶心的是,那个年代大部分家庭都没有水洗厕所,家中都使用马桶。每当夜深人静时,郊区的农民推着粪车,挨家挨户清理马桶,积肥料,再运回农村用来浇菜,不仅喧闹之声让人难眠,随风而来的粪味更害得我们如鸡飞狗跳一般走避各方,粪车走后,粪味远离时孩子们才又恢复原状。

这样的日子,让我和邻居家的孩子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去年回国,参加童年伙伴的聚会时,还感叹当年的生活,那纯真的年代,还深深藏在心里。只不过此时此刻,他们大多都已成家立业,只能向儿女倾诉了。

想想在广州清水濠二小学习的日子,由于爸爸的严格管教,我基本上都能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也能遵守爸爸要求的“两天背一课,三天默写课文”的规定,极少有不能按时上床睡觉的情况出现。结果一年级的升级考试中,我居然在全班50多位同学中脱颖而出,名列第二,爸妈都笑逐颜开。我也开始尝到爸爸严格管教的好处,不知不觉地形成自觉学习的习惯,并把这种习惯带到了美国,在美国的学习过程中,一直力争上游。这真的要感谢我的爸妈!

第六节 祖辈的艰辛

据妈妈说,我祖母出身华侨家庭,她的爸爸在她小时候就卖身到美国修铁路,把挣的血汗钱寄回中国,维持祖母一家的生活。但改革开放前的中国,以自给自足为主,整个社会处在封闭式的环境当中,与世界隔绝;加上当时国内不停地进行政治运动,搞阶级斗争,划阶级出身,“地富反坏右”分子成为丧家之犬。所以祖母虽有海外亲人,却不敢也不愿和他们扯上任何关系,基本上断绝了联系。谁都不愿被扣上里通国外、投敌叛国的罪名啊!

到了美国后,我才知道上几辈人的辛酸血泪史。

我太婆婆这代人原来生活在广东台山县的穷乡僻壤之中,耕地面积少得根本无法生存。清末年间,这些山沟里的人都流行将自己卖到海外当劳工,以此换来家庭生存下去的机会,我太公公就是其中一员。他们被卖后,坐船一个多月,漂洋过海登上黄金海岸之美国,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在人地生疏的异乡,修铁路、建桥梁,干尽美国人不愿干的重活。在这语言不通的国度,他们忍受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惨生活,估计比当时的非洲黑奴好不了多少。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又何有妻子可言?为了传宗接代、续延香火,1911年,我太公公带着仅有的多年赚得的一点血汗钱,远渡重洋回到台山,娶了我的太婆婆,生下了我祖母和我舅公。为了生存和养育孩子,太公公又只身返回美国,因为环境不允许(当时美国移民法例不允许女士移民到美国),只能忍受着相隔半个地球的别妻之苦,留下太婆婆在老家抚养子女。直到太公公劳累交迫,客死异乡,年仅48岁。

太公公死在美国,埋葬于美国洛杉矶中华坟场内,直到我全家到达美国后,才专程开车去拜祭太公公。太公公死时,舅公才16岁,为了生存,又踏上他爸爸的老路,继续美国华人劳工生涯。随着日本发动侵华战争,太婆婆和祖母加入了逃难的人群,从此失去了海外的经济资助,过上了苦难的生活。

抗战胜利后,日本投降了,这时我祖母已有了自己的家庭,并生下了我爸爸兄弟姐妹五人,太婆婆也被舅公接到香港抱孙子去了。自此,祖母的家定居广州,儿女也成家立业。

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海外侨胞无不欢欣鼓舞,美国驻广州领事馆的成立正式,引发了国内侨胞的出国热潮,在美国的舅公也着手办理我祖母的出国手续。

第七节 面见领事

后来我才知道,年迈的舅公在美国通过移民律师,向美国移民局申请查看了我太公公的档案资料,证实了我祖母是太公公在海外所生的女儿,随即向美国移民局正式申请祖母的美籍公民权,并着手准备祖母的各项公证书以及来美的费用担保,以便准时赴美国团聚。祖母也于1980年2月23日,正式收到美国驻广州领事馆向她发出的问话通知书。与此同时,我祖母凭美国领事馆的通知,向工作单位正式申请办理出国护照。这一新生事物让祖母的工作单位无所适从,拖延了几个月,要办理的出国护照仍然毫无音讯。美国领事馆又连续向祖母发出问话通知,这可急坏了家人,大家如热锅上的蚂蚁。最后祖母没办法,只能向美国领事馆如实反映,美国领事大发雷霆,亲自命其秘书打电话到祖母工厂的人事部,说明祖母是美国公民,要求马上给予办理出国护照。一个星期后,祖母终于获得了出国护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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