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暗权利 第二章(26)

暗权力 作者:刘诚龙


如果说,“才—官—才”是清明的社会形态,那么,“财—官—财”是腐朽的社会形态;如果说“才—官—财”是腐烂的形态,那么“财—官—才”则是一个烂透了的社会形态。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才—官—财”的形态里,“才”是“市场准入”凭证。而“财—官—才”呢?公务员的准入证是“财”了,前者是有才无钱可进来,后者是有才无钱莫进来。想为国家出力都得靠钱去买了,两者相比,谁更烂呢?那真是末世了。你看,左宗棠、徐锡麟不是清末人物吗?自然,财—官—才,社会这个前提已烂,而到底有人在支撑危局,等到了财—官—财,那就谁也拯救不了了。如果把一个由盛而衰的社会划分四个阶段的话,那我认为,依次是:“才—官—才”,“才—官—财”,“财—官—才”,“财—官—财”,许多王朝“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大体上走的是这样的王脉轨迹。

17.魏徵的妩媚

魏徵以敢犯龙颜极言直谏而名于史。武死战,文死谏,魏徵死谏起来对皇帝老子也不留任何情面,唐太宗对其亦是敬畏三分。这在“巍巍朝庙堂,都是阿谀场”的官场里头,算得上是一个异数。在当朝及后世的印象中,魏徵成了一个肝胆铿锵,刚烈竣切,丝毫不见奴颜媚骨的硬汉子角色。

在官场里头生存的大法则是顺龙鳞,而非逆龙鳞,所谓“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这个法则放之四海而皆准,验之万官而皆灵,造就了许多驯官循吏。那么,魏徵敢与皇上顶嘴,是不是成了反法则的特例呢?在我们这些局外人看来,委实如此,但在唐太宗眼里,魏徵却始终没有跳出官场的法则。

唐太宗在一次与臣相们聊天之际,谈及魏徵,不经意地脱口道出一句很有意味的话:“人谓魏徵刚直,朕却见其妩媚。”时隔千余年,我们已无法复原斯时谈话之现场,也无法望见唐太宗眼角眉梢之神态,对唐太宗这句话的解读,也就很费猜度了。话中对魏徵是夸赞,还是不屑?是在向臣相们解释“朕并非怕魏徵”以换回被臣子顶撞所失去的面子,还是确实觉得魏徵娇憨可爱?抑或是为了证明自己臧否人物见识超群?也许这确是唐太宗的失言,它不经意地泄漏了愿打愿挨的个中消息,使一个敢进谏一个善纳谏的千古佳话露出了一点双簧戏的色彩。不管怎么说,唐太宗说这句话是建立在对魏徵有绝对把握的基础上的,也许其神色与心态都与那句“天下英雄入我袖中”毫无二致。在太宗心中,魏徵再怎么顶撞,也不过是在其长袖中舞蹈,哪怕魏徵之舞非常乖戾,在本质上还是为了取悦太宗,取媚太宗的。

其实,如唐太宗所言,魏徵也实非“刚直之士”,不过是“妩媚之相”。其一生之行状,有三次变节:魏徵本为隋民却转身反隋,先跟李密起事,后随李降唐,做的是太子李建成的洗马官,是李建成阵营中的干将,可谓是唐太宗的“敌人”。玄武门政变,唐太宗血刃同胞兄弟李建成,按理来讲,作为李建成食养的士子,魏徵当威武不能屈才是,但他一弯腰一屈膝就成了唐太宗的人,这里头,哪有刚直可言呢?唐太宗坐稳了龙廷,无人撼其位,可谓“俊杰”的魏徵当然识得这个时务,因此也就甘心做了“忠臣”。唐太宗当然也有十二分的把握认定魏徵不会再变来变去背叛他,有了这一条底线,唐太宗就不怕魏徵直谏了。作为一位明主,他还知道魏徵直谏是为自己好,为的是李氏江山稳固万万年,魏徵逆龙鳞,诚所谓“小骂大帮忙”。唐太宗雄才大略,思维异乎常人,他多在险处用险招。比如发动玄武门政变,从当时形势来讲,他并不占优,但他出人意料地下了险招,因此在“险峰”上占了“无限风光”。在魏徵的问题上,他需一个魏徵,也能容纳一个魏徵。一方面,他确实需要一面知得失的镜子,以随时矫正政策;另一方面,他要别开生面,树立虚怀若谷从谏如流的名声。被臣下揭批或者顶嘴,也许会使自己失去一点小面子,但可换得史册之大名声。事实确如太宗所料,其胸襟气度至今为后人所乐道和颔首,这是太宗比历代昏君的高明之处。考其视角,那就是:魏徵只要是自己的家奴,那么其“文死谏”,何尝不是另外一种阿谀奉承?碰到魏徵跟自己急,唐太宗就仿佛看到了一颗翩翩为己起舞的忠心,难怪“人谓刚直,而朕见其妩媚了”。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