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消失,台上的戏开始得也非常及时,梁东华的心情变好了,只要他觉得台上的戏好,他就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地击掌叫好,要是他觉得不好,他一个人就大声起哄倒彩。甚至如果他不认同,别人叫好时,他都会高声叫骂训斥。傅杰注意到了,他们身边很快就有了好几个空座,连身前身后的人都有离开的。傅杰叹了口气,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实在是又累又困,这样其实也不错,他身边不那么又闷又热又吵嚷了,他往下缩了点,想小睡一会儿。就是这么一小会儿,就出了事。
他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叫骂声惊醒的,醒来时就看见梁东华己经站起来了,身子前倾,都快压到了前排的座位上,手指头在伸得笔直的胳膊前端点划着:“……你他妈的说什么?!老子让你闭嘴你听不见哪?你他妈的一直哼哼唧唧地唱,老子听你的还是听台上的?!”
傅杰下意识地也站了起来,他的本意是想站起来劝劝梁东华,拉他坐下,别发火,注意身体小心心脏。可梁东华反而来劲了,“走,郎中,跟我看看那个鳖犊子去!”说着他就从前排座位上迈了过去,那在黑洞洞的剧院里实在不比寻常,傅杰在他身后边看着就觉得那是只巨大的黑熊一样,他冲过去的方向也正有一个人扭着身子往他们这边吆喝。
傅杰跟过去的慢了点,那边那人也肯定是不认识梁东华,人都过去到眼前了嘴上还不服软,还让梁东华说话客气点,说梁东华嘴怎么那么臭呢……结果台下边变得比台上更火爆炽热了起来。梁东华打人是什么样傅杰也知道了。
一通大闹,梁东华不仅把那人爆打了一顿,还把那人身边上看戏的人也都卷了进来,被他误打的,被其他人撞上的,最后是骂声一片,扭成一团。感觉上至少有二十分钟,他们才从一大堆乱成一团的人里挤了出来,那根本就是傅杰在以自己的小身板子给梁东华挡灾一样,他身上头上挨了不少拳头不少脚,而且脸上还不知被谁抓了一把,好长的两道血道子。
从剧场里跑出来后,梁东华拉着他不让他停下来喘口气,一直跑出去了一条街,拐进了个小胡同里,梁东华才放开了他。傅杰马上蹲在地上软得像摊肉泥,不仅是身上累,更主要是心里怕。等他回过口气来抬头时,发现梁东华正笑嘻嘻地看着他,那样子轻松得意,快乐极了:“郎中,这场戏看过瘾吧?”他这么问。
傅杰本来一肚子气的,可不知为什么,他看了梁东华十几秒钟,不由自主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梁东华笑得比他还要恣意痛快,好半天,他拉起来傅杰,找了个饭店吃宵夜。
当天晚上傅杰上床就睡着了,整整一夜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他醒来时红日满窗,太阳己经老高了,梁东华的床上空空如也,人不知去了哪里。
傅杰捧着头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隐约还能想起点昨天的事。他又被梁东华灌醉了。可恶,这老头子肯定特别喜欢看他难受,跟他出去不是在阴气森森的老教堂里呆坐,就是进剧院里打架,才来了不到半个月,就被他灌醉放倒了两次。这是个什么样的老东西啊,真是为老不尊……
傅杰挣扎着去了厨房,他想洗把脸。他把脑袋伸在水龙头下面至少冲了两分钟之后,才觉得清醒了些。他透过满头流下的水珠,看到了自己两条汗毛浓重的长腿,他觉得直不起腰,他的腰,他看到那儿一点赘肉都没有,八块棱角分明的腹肌因为弯着腰憋着气更加凝聚鲜明……他提醒自己得挺起来,最后他终于直起了腰,眼前的金星也散去了,这时他才发现身后有好几个人都在看着他。他好一会儿才认出了她们――小孙、罗兰、还有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