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了这些道理,就了解居、里的意义就是“自处”,“里仁”的意思也就是一个人如何处在仁的境界。处世,处人,尤其是自处,都要有“自处之道”。再明白点讲,什么叫“里仁”呢?就是我们随时要把修养、精神放在仁的境界。
什么叫“仁”?全部《论语》的中心,谈的就是这一个字:“仁”。第一篇“学而时习之”,学的是什么?学的是仁。一个“仁”字,在《论语》里出现了一百多次。
“仁”是什么?有人说,仁者,爱人;有人说,“博爱之谓仁”;有人说,克己复礼为仁。两千年以来,莫衷一是。孔子讲仁,孟子讲义,最后连起来就是仁义。
一个“仁”字,在中国讲了千年,至今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其实,有时候一个意思,有多种表达方式,说法不同而已,意思都是一样的。宇宙万有的那个最原始的东西,哲学家叫它为本体,西方的宗教家叫它作上帝,印度人叫“佛”,叫“如来”,中国人叫“道”。在孔子那里,则叫它为“仁”。
南怀瑾在《论语别裁》一书中这样总结“仁”:中国古代“仁”字就是这样写:人两足走路旁加个二,为什么不就加个“一”?“二人”是两个人,就是人与人之间,有我就有你,有你我就有他。有你、我、他,就有社会。一个人没有问题,有两个人就发生了怎样相处、怎样相爱、怎样互助的问题,就是仁。仁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事,这是文字上的解释。
现在归纳起来:第一,题目的里仁。自处于仁,里仁象征了学问的中心在如何自处。自心是“体”,处于人之间就是“相”和“用”了。相就是人的行为,用则是发挥的作用。所谓自处就是自立,所谓处人就是立人。佛家的所谓“菩萨”之道,自立立人就是菩萨,这是梵文“菩堤萨埵”的译音,译成中文简称菩萨,等于中文的圣贤,名称不同而已。自处处人,就是仁的体用。
第二,本篇孔子就讲到“吾道一以贯之”,换句话说,就是体用一贯,有体有用。所以说仁只是行为,只讲用不讲体,不讲内心修养,也错了。如果像另一派的宋儒所说,仁就是在那里静坐,养性谈心为仁,不讲究用,不能救世救人,不能立己立人,也错了,应该体用一贯。
第三,在第七篇《述而》里有“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这四点是孔子讲学问的中心纲要。这也是他“一贯”的道理。但在《颜渊》篇中却提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的彻底语。
南先生对宋儒的一些匪夷所思的注解进行毫不客气的批评,并作了梳理。比如说,“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宋儒解释,认为爱好道德的人,讨厌、看不起不道德的人,就是仁的境界。而《论语》的原文意思则是说,一个仁者,看到一个不仁者,应该同情他,怜悯他,想办法怎样把他改变过来,这才是真正仁者的用心。
抛开对百姓施行“仁”政的制度要求不论,“仁”字有点拔高道德价值,带有理想主义色彩,比如说“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生以成仁”,实际上成了一种追求,一种道德要求。正如一学者所说,“仁”永远是一个追求,只能令我们去追赶,但是谁也不能说我是绝对的“仁”。就像世上没有绝对的事一样,“仁”也一样。所以南怀瑾先生说:那“仁”却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