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老汪被“劝退”下来。过后不久,买断费下来了,老汪果然拿到比别人多了一万余元的买断费。“这个李忠实还真的没有食言。”老汪心想。但是,老汪高兴得早了一些。李忠实承诺的双倍失业保险金,成为一个美丽的肥皂泡。
厂里所有被买断职工的失业保险金都没发下来。对于这一点,厂里的解释是牛星集团没有这方面的预算。牛星集团高层则推说这是当地职能部门的事情。职能部门则明确要求牛星集团为此买单。三方相互推诿扯皮,终于引发了这起静坐风波。
马路已经被堵三天了。大漠市交管局的投诉电话几乎被打爆。北街流璜马路周边扔满了废弃的纸盒、香烟、果皮。市民们对涉事企业及相关职能部门的无动于衷由不满到愤怒,情绪郁积在心中,大有一触即发的危险。
牛星集团这才真正意识到,“静观其变”的策略是不能奏效的,被裁员的痛苦,被欺骗的气忿,不是少数人的所谓“以不变应万变”所能对付得了的。大漠市相关领导也沉不住气了,对牛星集团高层进行了极其严厉的批评,并责令其董事会,迅速采取措施,解散静坐职工,恢复企业生产。牛星集团这下才慌了神。紧急抽调资金2500万元,平息了大家的不满。
但老汪的事情却并未了结。因为李忠实当初答应他的是一万。本来他不在乎这5000元钱,但他大儿子下岗了,小儿子要结婚,他正缺钱用呢!再说了,原本自己可以再干两三年的,为了顾全大局,丢了饭碗,难道厂里给这么一点补偿都不成吗?
老汪上厂里找李忠实。办公室秘书小尤告诉他,李总上北京开会去了。一周之后老汪再去找,小尤说李总到上海考察去了。第三次再去的时候,小尤干脆直接挡驾了:
“李总很忙,正在开会。”
“开会又怎么了?他当初的承诺不兑现了么?”老汪气不打一处来,他没想到李忠实会给自己来这一手。
“……”
“他要不出来见我,我就在这里一直等下去。我就不信他一个大厂长,还能活生生消失了不成?”
“您稍等,我请示一下。”
……
3分钟后,小尤出来了:
“李总说,企业的失业保险移交给了社会相关部门办理,您现在已经是社会人员了,具体事情得到社会相关部门去办理。”
“什么话?!”老汪气得直哆嗦,“他亲口给我承诺的,失业保险金领双份,他想赖账吗?”
“那您有凭据吗?”
“他说的话不能算凭据吗?难道他在放屁?”
“请你说话文明点!这么大岁数的人了!”
“我怎么不注意了?老子被这个狗日的骗下了岗,现在连5000块钱的失业保险金也想赖掉。你告诉他,这事不解决,老子跟他没完!哼……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推我?老子以前在厂里的时候,谁人不敬我三分?你狗日的保安也敢来推我?”老汪积攒了好几天的怒火终于爆发了,此时的他早已顾不得体面,对李忠实破口大骂起来。
在两个年轻力壮保安的“架控”下,老汪被“请”出办公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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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老汪来到大漠市北街区政府信访办。
老汪的信访函很快得到了答复:“鉴于你反映的问题属于企业内部矛盾,建议你与企业协商解决。”看后回复,老汪苦笑了下:这与不回复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您的事到现在还拖着?”李向泽问。
“是啊。后来,我也想开了,不就是5000块钱吗?不要也罢了。小儿子结婚,我没有多少钱帮助他们,只好把房子腾出来给他们住。我生气的是,牛星集团入主古钢厂之后几年,并没有让企业的经营状况有根本性的好转。”
“此话怎讲?”
“他们先后开发了几个所谓的新产品,都因为与市场脱节而失败了。产品在仓库里堆积成山,最后只好当废品卖。这还不算,牛星集团将他们的人安排在研发、销售等关键部门,这些人对钢材市场根本不了解,钢材涨价的时候他们削减生产计划;钢材跌价的时候他们偏偏调高生产指标。我记得有一年4月,汽车用的镀锌板每吨涨了500多元,涨幅达15%;螺纹钢的价格每吨下降了1000元左右,降幅高达20%。牛星集团的决策者们,却将镀锌板的产量调低了50%,而将螺纹钢的产量提高了30%。两面夹攻,古钢厂在这两个项目上亏损了3000多万。”
“哦,牛星集团亏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及早退出呢?”
“我听说他们是故意这么做的。牛星号称3亿介入古钢厂,但实际注入的资金可能连一个亿都不到。他们必须拼命地压低企业的实际资产,以便全面收购时在价格上占便宜。事实上他们也做到了。几十亿的国有资产,经他们左一折腾,右一折腾,缩水至十几亿。然后,借国退民进的东风,以改制的名义,将股份廉价卖给私人。这些私人当然不会是外人,而是对古钢厂有决策权的那一部分人。股份的买卖也不是公开的,全都是暗箱操作,不仅外界不清楚,连厂里的中层干部与职工们都不清楚。现在古钢厂的法人代表听说早就不是李忠实,而是牛星集团的皮顺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