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儿,他的自杀永远是个谜。
这些人同样认为,我母亲是为我父亲的离去伤心过度,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达夫妮转过身,问旁边的一个男人,那人立刻指了指我。
目光相遇的一瞬间,她用手捂住了嘴,好像不愿让我看出来,我的外表变得让她有多震惊。
我肯定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十岁。
从她脸上我看出来,尽管我曾离她而去,尽管我曾愚蠢地认为她会怀疑我,她还是一直爱着我,即便我不在她身边,爱也未曾因之丝毫减少。
她看见了我。
她放下手,微笑着向我送起飞吻来。
舷梯刚放到位,她便挤过来。
莉莉和克里丝丁跟在我身后。
在码头上,我见到了她,泪水在她脸上自由地流淌。
她从我眼里仿佛看出了歉意,她微微摇摇头。
我们拥抱,又分开,又抱到一起,一句话都没说。
最后,她才叫出我的名字。
我把她介绍给莉莉和克里丝丁。
我们都哭了。
"德夫林非常想念你。
"克里丝丁说道,"从我们见面的那时,他就总提到你。
""你好,亲爱的。
"莉莉说道,她和达夫妮叔母挽起了胳膊。
爱德华叔父没有同意离婚。
她离开他,给几个孩子做起了家教,有几个家长需要她的帮助。
从那时起,他们分居好几年了。
爱德华叔父说她"丢人现眼",不断想给她多一点钱,想让她永远离开纽芬兰。
"你可以跟我们到纽约,达夫妮。
"晚上吃饭的时候,莉莉说。
"我们会很开心的。
"达夫妮看着我们三个,似乎不能相信,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痛苦之后还会有幸福。
"到纽约生活对我来说会是个很大的变化。
"她说,"可如果你们真想让我去,我会跟你们走的。
"但她不会从爱德华叔父那儿拿一分钱。
我在圣约翰斯的一周得躲着记者,或者干脆对他们视而不见。
他们总跟着我,希望从我这儿得到布拉德利那次航行的独家报道。
有些人甚至说,只要愿意对"你是否到达北极?"说"是"或"不",他们就能付钱给我。
我常在街上被人认出。
我敢肯定,北极的争论和我不表态的行为肯定会让人们好奇。
他们会觉得,我没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改变过来,可他们还是会和我握手,祝贺我是第一个驻足北极的人。
对于这些,我只是不置可否地点头致意,微微笑笑。
我们在我母亲的坟上献上鲜花,请人一个月去换一次,请人照看好她的坟墓。
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再看到了。
我们驾着达夫妮的马车上了信号山。
这车我母亲曾驾过。
那天,弗朗西斯·斯特德步行上山,她却死了。
我想让克里丝丁看到一切,看大海,看我曾被逼过夜的碉堡,看我在树林里读库克医生第一封来信的地方。
驶过德文街时,我想顺便去看看爱德华叔父。
他肯定知道我回到圣约翰斯了。
我希望能在他早上下楼梯的时候给他一个意外。
"你好,爱德华叔父。
"我想象自己说话的样子,仿佛正从膝盖上摆的一本书上抬起头来。
走过他的房子和诊所,我向窗口望去,那是我曾经读信、抄信的地方,他那时会等我,还是没人住、没有灯的诊所。
爱德华叔父的房子亮着灯,我却看不见他。
山顶上面朝大海停着几辆车,其中一辆是带折叠篷的汽车。
虽然刮着风,车里的人却都被景色迷住了。
我想起小时候曾和达夫妮叔母来过这里。
我给克里丝丁指着方向,告诉她纽约、伦敦、拉布拉多和格陵兰会在哪儿。
我在说话,她摘下帽子放在座位后面。
她取下发卡,长发披散,让风吹得飘了起来。
我还没来得及帮她,她便从车上跳下来,拉起裙子向通往海边的小路跑去。
我坐着看她,觉得她只是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她却没停步,一直沿小路跑了下去,我看不见她了。
等我从车上下来跑到小路上,她已经下到了山腰。
"克里丝丁!"我边喊边要靠近她。
山坡陡峭,我下得也不比她快,也没法接近她。
我想我可以到下一个上坡处赶上她,她却跑到了另一头。
等我到了的时候,又看不见她了。
"小心山埂!"我喊道。
跑到第二座小山顶时,我看到她站在那里四下张望,似乎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跑,已经没路了。
很快她又跑起来,消失在最后的山脊后面。
"克里丝丁!"我大喊着,我不知道等我跑到后,她是否又不见了。
我看见她就站在我的正下方,看到了她的头顶,她的肩膀。
她背靠悬崖,胸脯一起一伏。
她想缓口气。
我爬了下去,站在她身边。
我还喘气的时候,她的呼吸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