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白茫 第四章》4(1)

白茫 作者:盛慧


那一年,李国良是扛着一只蛇皮袋回家过的年。回到家,他把蛇皮袋扔在了门背后。余美凤从地里提了一篮子油菜回来,准备包团子。每年过年,她都要包十蒸笼团子,可以从正月初一吃到正月十五呢。看到李国良,她高兴得简直不能呼吸了,她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最后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回来啦?”李国良说:“给我倒杯茶。”余美凤说:“吃过饭没有?”李国良说:“吃过了。”余美凤说:“今年怎么样?”李国良说:“还可以。”余美凤说:“挣了多少钱?”李国良说:“买完车票就没钱了。”余美凤叹着气说:“这个年可怎么过啊。”李国良说:“大不了,吃萝卜干,喝稀饭。”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余美凤也笑了,说:“你肯定在骗我。你快把钱交出来。”说着,就去摸李国良的口袋,只摸到几角钱。余美凤说:“真的没有?”李国良说:“真的。”余美凤查看他的行李,看到门后的蛇皮袋说:“那里面是什么?”李国良说:“糙纸。”余美凤说:“买那么多糙纸干什么?”李国良说:“不是买的,是捡的。”余美凤说:“那也应该放到马桶边去。”说完,就去提,好奇心让她打开了袋子,她闻到了一股气味。袋子里面是一件旧中山装,打开中山装,她差点晕了过去,里面全都是钱,晃得她眼花。她尖叫了一声:“我的天啊。”李国良说:“你叫什么叫!”余美凤马上捂起了嘴,朝门口看了看,把钱拿到卧室,藏了起来,然后低声问李国良:“怎么会有那么多钱?你怎么挣的呀?”李国良笑着说:“不是跟你说了是捡的吗?”余美凤说:“我不相信,快说。”李国良只好把事情的原委跟余美凤说了。听完,余美凤却高兴不起来了,她说:“这,会不会出事?”李国良说:“你不是说只有坏人才能发财吗?”余美凤说:“可是,我觉得害怕,我不喜欢担惊受怕地过日子。”李国良说:“怕什么,这年头,谁不去骗,谁就是白痴。”余美凤说:“那我们见好就收,反正这个钱,也够我们花一辈子了。”李国良笑了笑说:“细佬呢?”余美凤说:“在外面玩呢。”说完,她来到门口扯着嗓子喊:“小苹头、小斌伢,快回来,你大大回来了。”过了一会儿,他俩就满头大汗地跑回了家。李小苹喊了声“大大”。李小斌跑到他姆妈怀里,愣着不说话。余美凤说:“小斌,你怎么不喊大大?”李小斌说:“我又不认识他。”李国良说:“狗日的,连老子都不认了。”他跑过来,一把将李小斌举过头顶,李小斌咯咯地笑了起来。

李国良的大大从街上喝完茶回来,看到李国良,便气得发抖。他敲着拐杖骂道:“狗东西,你还晓得回来啊?”余美凤说:“大大,他在外面挣钱也不容易嘛。”李国良笑着说:“大大,今天晚上想不想吃羊羔肉?”他大大听到自己最喜欢吃的羊羔肉,便笑了,他说:“只要你舍得买,我就舍得吃。”李国良说:“美凤头,你去买点羊羔、牛肉、牛肚,再买点鸡翅膀。”他大大说:“买那么多干什么,还没过年嘛。”李国良说:“大大,你放心,我们现在有钱了,是吃不穷的。”他大大将信将疑地说:“你从小就是个漏斗。”

余美凤从镇上回来,晚餐就开始了,李国良和他大大在喝酒,李小斌坐在李国良腿上。听说李国良回来了,陈寡妇摇着饭碗来了,白米饭上面只有两筷子盐菜。刚到门口,她就闻到了肉的香味。一进门,她脸上就堆着笑说:“国良伢,听说你发财啦。”李国良说:“发屁的财,混口饭吃而已。”陈寡妇看到满桌子的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余美凤说:“陈阿姆,不要客气,夹菜吃。”陈寡妇不动手,余美凤便夹了三块牛肉放到她碗里,她一边吃着一边说:“那不好,那不好。”余美凤说:“你自己夹,不要客气。”陈寡妇说:“那,我就不客气啦。”吃着吃着,余美凤一拍脑门说:“小苹,快去把你四喜叔叔叫来喝酒。”她的话还没说完,李小斌已经冲出了大门。国良的大大喊:“慢点,慢点。”四喜来了,李国良扔了支烟给他说:“来,吃饭。”四喜说:“我早吃过了。”李国良说:“再喝点酒嘛。”四喜还站着,抽着烟,他的指甲被烟熏得焦黄焦黄的。李国良说:“不会要给爱华打报告吧。”四喜坐下来,搓了搓手,余美凤给他拿来了碗筷。李国良说:“把五牛也叫来嘛。”四喜说:“他,你是叫不到了。”李国良说:“他怎么啦?”陈寡妇说:“他到南山村去当上门女婿啦。”李国良笑了:“这个狗日的,终于过上好日子了。”陈寡妇说:“我看不见得,那个寡妇厉害着呢,克死了两个男人,要看五牛的命有没有她硬了。”李国良笑了笑说:“来来来,喝酒,喝酒。”

吃过饭,李小苹拎了一捆稻草去村长家烧汤洗澡,村子里只有他们一家有浴锅。汤烧好后,国良的大大第一个洗,李国良和李小斌一起洗,接下来是李小苹,然后是余美凤。余美凤要把水舀掉的时候,陈寡妇来了,她说:“我也半个月没洗了,身上可以搓出十个泥团子了,今天可以沾点你的光了。”余美凤说:“那,我帮你烧两个草结吧。”陈寡妇说:“不用了,你去忙。”余美凤回到家,就开始洗衣服,她先洗男人的衣服,再洗小孩的衣服,最后洗自己的衣服。在洗的过程中,也是按照顺序,先洗上衣,上身是由里及外,洗完上身的衣服,再洗下身的,顺序是由外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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