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次,李小斌又被别人堵住了。李小苹说:“你们干什么?”他们说:“你弟弟欠我们的钱。”李小苹说:“他不是还清了吗?”他们说:“以前的是还清了,不过,现在又有了。”李小苹说:“多少?”他们说:“八块。”李小苹问李小斌,李小斌不说话。李小苹生气了,她说:“你的事我不管了。”她刚走出去,就听到李小斌的哭声,他倒在地上,像皮球一样被人踢打着。李小苹跑上去护他,他们连她也一起打了,直到鼻青脸肿,才肯罢休。李小斌说:“阿姐,你可不能跟姆妈讲啊,否则她非把我打成煤球不可。”李小苹说:“我们这个样子,姆妈肯定要问的。”李小斌说:“那我们就不回家。”李小苹说:“那可不行,家里有很多事情要我做的。”李小斌说:“反正不能让姆妈晓得。”那天晚上,余美凤回到家,看到他们两个花脸老虎的样子说:“怎么回事?”两人都低着头不说话,李小苹的脸通红通红。余美凤说:“小苹你说。”李小斌抢着说:“阿姐脸上是我抓的。”余美凤说:“你为什么要抓她?”李小斌说:“她说我不是你亲生的。”余美凤说:“她为什么要说你不是亲生的?”李小斌说:“因为她听陈寡妇说我是你抱养的。”余美凤说:“小苹,是不是这样?”李小苹点了点头。余美凤气得要死,她把手里的碗砸到了李小苹的头上。李小苹觉得头脑发晕,紧接着,一条豁口慢慢被血所浸染,湿润的鲜血从耳朵上滴落下来。余美凤慌了,忙说:“小苹,小苹,你没事吧。”李小苹哭着说:“姆妈,我没事,贴块火柴皮就好了。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惹你生气。”睡觉之前,李小斌说:“阿姐,谢谢你啦,本来这只碗应该砸在我头上的。”李小苹说:“你可千万不能再赌啦。”
端午的前几天,李小苹就开始准备工具了,她准备了两个工具,一个是头绳织的小网袋,可以放三到四个咸蛋。另一个是划钩,取一寸长的铁丝,将其一头敲扁,敲成鸭嘴的形状,这个工具是用来挖蛋的。那天早上,李小苹把热乎乎的蛋放在袋子里。李小斌在吃蛋的时候,只敲半个指甲盖大小的口子,然后用划钩来掏,这感觉有点像掏耳屎。吃过的蛋,李小斌没有扔掉,而是装满了泥,用一张白纸将破口粘起,藏在路边的草丛里,然后躲在旁边看着,只要有人去捡,他就特别有成就感,笑得前翻后仰。
初秋的时候,田里面一片黄灿灿的,阳光也格外地好,一切看上去,都像是一幅带着梦境色彩的油画。五个六年级的大个子同学在路上走着,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这时,他们碰到了李小斌。其中,有一个人走上前,把他拦住了。李小斌说:“你们要干什么?”那人笑着说:“你是李小苹的弟弟吗?”李小斌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那人说:“如果是,那你就叫我一声姐夫。”李小斌说:“我叫了有什么好处?”那人说:“你要什么好处?”李小斌说:“五年级的苟开开经常打我,还打过我姐姐呢,你要帮我打他一顿。”那人说:“这是小问题。”李小斌便轻轻喊了一声:“姐夫。”那人说:“太小声了,我听不到,你再喊一声。”李小斌说:“再喊就有另外的条件了。”那人说:“什么条件?”李小斌说:“我欠苟开开几块钱,你能不能让他别问我要了。”那人说:“这个也不难。”李小斌便大喊了一声。那人说:“你带我们去找苟开开吧。”李小斌在前面跑得飞快,一看到苟开开,便说:“喏,他就是。”其他人都逃掉了,苟开开被那人一把头发揪了过来,在树上撞了又撞,直到额头上出了血。苟开开被他打得跪在地上直磕头。那人还不罢休,又把苟开开的头摁到了臭水沟里,然后说:“从今往后谁要敢动李小斌一根汗毛,就别怪老子不客气。还有,李小斌欠你的钱,以后,你找我要。”末了,那人又拿了封信说,把这个交给你姐姐。李小斌笑眯眯地说:“这事包在我身上。”等他们走远后,李小斌就把信撕掉了。
冬天来了,李小苹煮饭的时候,李小斌就守在一边。饭煮过以后,锅沿上会留下一层白色的薄皮,这是由夹杂着米浆的水汽形成的,李小斌最喜欢吃这个,李小苹不让他吃,她说小孩子吃了以后,脸皮会变厚。李小斌总是抢着要吃,他说:“我就要让脸皮变厚。”冬天里,干燥的风把嘴唇吹裂了,李小斌的嘴角长起了疮,每天晚餐的时候,李小苹就把李小斌抓到灶间,掀开锅盖的那一刹那,将挂在锅盖上的水蒸气刮下来,敷在他的嘴角,过了几天,嘴疮竟然渐渐地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