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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棕色天珠(4)

鲈鱼 作者:苏善生


真的,我只是想吓吓他而已。后来当我犯错的时候经常说这句话,竟成了习惯。

他扑地一下趴在地上。我咯咯地笑个不停,然后向后跑,琢磨着他一时追不上来我才停下。我站在远处等着他赤红着脸恶狠狠地向我追来。

那天午后的阳光真的很好,那么的和煦,那么的灿烂。

我大约站了好久,看见他还是趴在那儿,还是没有起来,我才慌了。我慢慢靠过去。

近了,然后我看见了鲜血。血从他的脖子底下涌出来,浸透了旁边杂乱的玉米秸子。猩红的液体铺天盖地地涌来,我的眼皮被强行扒开,血像空气穿过了眼球。

他死了。只是因为我轻轻地一推,他柔弱的喉咙便恰巧撞在了坚硬的、尖锐的玉米秆上。

那是一九八七年的夏天,我杀死了一个孩子。

3.她们瞅着远处苍茫的田野狰狞地笑

一九八七年的夏天,北京大学的钱天白教授向德国发出第一封电子邮件。

一九八七年的夏天,江西的一个记者详细拍摄了UFO从出现到消失的总过程。 

一九八七年的夏天,Run DMC,Beastie Boys两人联手开始了一场巡回演出。“正是那次巡回把Hip-Hop带到了城市以外的地方,你无法拒绝它,无论你是白种人,还是黄种人。”

一九八七年的夏天,一个巨大的溶洞在张家界市桑植县境内被人们发现,因洞内有九个天窗而被命名为九天洞。

一九八七年的夏天,林青霞重新和秦汉走到一起,林青霞兴奋莫名。她以为,自己走了这么长时间弯路之后,事业爱情终于成了正果。

一九八七年的夏天,中央电视台播出了长达三十二集的《红楼梦》电视连续剧,影响所及,红学一时又热了起来,街头巷尾聚谈不已,红学书籍处处销罄。

一九八七年的夏天,戒酒后的小布什卖掉了在米德兰镇的住房,举家迁往华盛顿。他和安特·沃特成了好朋友,参与制定了老布什的竞选战略。

一九八七年的夏天,我双手一推杀死六岁的孩子大山。

他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他应该有那么美好的明天,可是他却长不大了,因为我。

大山的爹娘亲戚围在我家的门口,要一个交代。其实他们就是想要一点钱,孩子是他们的累赘,死了正好。大山兄妹六个,整天喝能照人影的稀糊糊,到地里挖些野菜用水一焯就是一盘丰盛的菜。

他们问我的父亲要二百元钱,不然就找个日子把我也给办了。二百元在一九八七年的山坳里可以买一千斤米,可以够一家人吃一年,过年还能剩下来年再吃,可以买好几头猪,好几只羊。可以给五个孩子每人做一身花衣裳。二百元钱在那时能够做多少事啊。可是那时的老百姓又有谁家能有二百元钱?于是我的父亲第一次打我。把我吊在村口的歪脖子柿子树上,用放羊的牛皮鞭子抽我。他还怕把我的破衣服抽坏了,便把我扒得精光。

一下,一下,一下,大朵大朵的芍药花在我鲜嫩的皮肤上绽放开来,她们瞅着远处苍茫的田野狰狞地笑。

最后村里的许多老人孩子大姨大妈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起去劝说大山家的。大山的爹哼哼地喘着粗气,蹲在墙角抽烟袋,却不吭声,大山的母亲只是呜呜地哭她的短命的孩子。

夕阳斜照,我已失去知觉,父亲终于停下来。大山的父母也已不知何时散去了。父亲要来解我的绳子。我的爷爷阻止说,不行,这个祸害哟,身子里有鬼怪,得把它给吊出来。要不以后咱没有好日子过。我的父亲是多么的孝顺啊,他低下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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