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在一定程度上正是因为他们的脚原本并不应该在桌下触碰到。如果他能够随心所欲地触碰她,还会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吗?
单方和受挫的爱在浪漫的观点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因为它们使得激情不能得到满足,从而使其保持在充分的高度。这并不被认为是爱的失败,而是爱的最完美的例子。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成为浪漫爱情的典范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一夜相守后的死亡,使得这对恋人无需保持对于彼此的激情。他们不会感到厌烦或是觉得没有新鲜感; 他们不会发现彼此恼人的习惯或是性格;他们也无须面对观点或是品味的不同。
爱的浪漫观念让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到感情的初始,并将坠入爱河视为爱的精华。从这种意义上说,爱是无时无刻不在的对于心上人强烈的思念和全神贯注的关心,以及看到恋人时的欣喜若狂。形象地说,即彼此互为对方快乐之门的钥匙。当两人坠入爱河时,他们很快便会亲密无间,平日的拘谨突然就消失了,疏离感很快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幸福的亲密感。这种爱,当然具有相对短暂的倾向,常常只能持续几天、几周或是几月。只有在心上人不在身边或是见不到时,这种爱的时间才会延长。当爱恋持续时,我们被自己的激情所征服。由于激情是如此炫丽、迷人的体验,并联系着快乐与绝望这两个极端,所以我们一提到爱就会联想到激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对于十八世纪的读者来说,维特是一个不同寻常而又激动人心的角色,因为他对爱的感受是如此强烈。他属于“多愁善感类型中的贵族” 以其激情的深度和自我感受而区别于一般人。他不同于宫廷文化中的狡诈与算计,也不同于中产阶级的一般见识和拘谨。这标志着浪漫主义的成功 原来被认为是仅属于精神贵族的情感,如今十分普遍。现在,浪漫激情成了现代人类的共同本性。这种普遍性揭示出了爱的浪漫观念的一个特点:对于爱,我们只需要一颗愿意感受的心即可,而我们最愿意感受的却正是自己的柔情。因此,我们自认为一旦有了感受的能力,也就有了爱的能力;即,我们自认为爱只有一个条件:激情。显然,每个人都可以满足这个条件,因而,浪漫观念是一种完全大众化的爱情观。
我们希望爱能够长久,但是浪漫观念只涉及了与人相遇的最初阶段,并将注意力集中到感情的开始,却没有告诉我们一旦最初的激情褪去后将会怎样。事实上,浪漫观念对于激情的强调曲解了我们对于长久感情的看法。从浪漫观念的角度看,当激情逝去,似乎爱也已消减,之后的感情只不过是真爱的余光罢了;或是在我们的爱情遇到困难时,便认为要想使爱情重生,就必须回到最初的激情。无论这种观点如何甜蜜,都会使我们忽略更为重要的一点:也许持久的爱并不像浪漫爱情那样 虽然相爱是爱情中十分重要的一个方面,但是仅仅强调最初关系会对之后的感情发展产生误导。爱是一个随着时间发展变化的过程,后来的感情和最初的爱可能会大不相同。因此,通过最初的爱来评判整个爱情是不成熟的表现。
我们对于爱的理解被爱的开始阶段所迷惑了;而我们想要得到的,却是持久的、长期的爱。真爱是持久的,可以跨越感情中不可避免的困难。爱情的问题并非出现在求爱被拒绝或是命运弄人而使浪漫被斩断的时候。饶有讽刺意味的是,当我们彼此相爱,当感情发展了,才正是爱情受到考验的时候。我们应该理解的是长期的爱情,以寻求一种成熟的爱情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