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文常韦(原名文棣新),原是文家五个姑娘中最活泼的一位。上辅仁大学三年级时,一次骑车伤了脚踝骨。当时由实习大夫主刀的一次失败的手术害得她17年卧床不起。文洁若工作后,立志为患足疾多年的姐姐治病,认识萧乾时,便已存下一笔钱了。
一次约会,清晨的风吹拂着他们。谈着,不知怎么又谈到三姐,谈到三姐的病。文洁若叹着气说:“姐姐也是读到辅仁大学西语系三年级才出的事。她的不少同学四九年以后,纷纷都进了革大,一个个已经当上干部了。姐姐现在还常看英文小说,要是不伤了脚,至少也能像我这样,进出版社当个外文编辑。”萧乾听她这样说,就道:“三姐是太可惜了。不过像你这样攒钱,这样待自己,也太苦了。”她回答说:“在姐姐能重新用自己的脚走路,妈妈能够过上舒适的晚年之前,我不想在自己身上多花一分钱。”她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很重地对萧乾说:“三姐是我的生命。”萧乾见文洁若这样说,稍感惊讶的同时,也告诉她,自己也有位姐姐,是大堂姐:“她是我半个母亲。我10岁上丧母,妈妈生前一直在外佣工,所以全靠这位老姐姐操持。那时我们是寄人篱下,但当三堂兄罚我跪或是将我按在炕上用棍子抽的时候,大堂姐不但替我求情,还用身子挡。她为我洗涮缝补。天不亮,总是她使劲把我推醒,打发我去上工。我同堂兄决裂后,也还仍然不时地硬着头皮去看她。”萧乾还说,大堂姐个子很矮,长得不美,然而她有一颗至为仁慈的心。大堂姐给了他一个温暖的世界。她还是他的启蒙老师。她认识不少字,看过许多演义,能整本整本地讲《济公传》、《小五义》或是《东周列国志》。她会唱动人的儿歌和民间曲调,曾教过他《寒衣曲》、《丁郎寻父》、《葡萄仙子》、《月明之夜》。她几乎不管什么只听了一遍就能背诵下来。她能背全本《名贤集》,什么“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呀,以至描写炎凉世态的“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健康也好,不健康也好,那是他最早接受的人生哲学。文洁若听了,就有些感动地说:“以后我一定帮你好好地照顾老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