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的说法,如果你的母亲被强奸了,你也要在一旁看着叫好吗?”
当有人站出来批评愤青非理性爱国的冲动时,这句话就从愤青的嘴里吐出来,差不多成了驳斥别人的屡试不爽的“挡箭牌”。
我不主张抵制法国货,愤青听了很恼火,将那句“如果你母亲被强奸”的话改装了一下来回敬我:有一天廖保平看到自己的妻女被歹人非礼,廖保平站在边上想,让他们去非礼吧,我不能去阻止更不能打啊,阻止或者打了,歹徒也会反击,搞不好我也会受伤。如果抵抗的结果是两败俱伤,这种只要面子不顾死活的反抗不要也罢。想到这个结果廖保平就默默地走开了……
弄不明白,为什么将国家与母亲(妻女)画上等号?将理性与冷漠画上等号?愤青大约不会愿意跟人讨论他们嘴里那些拙劣的比喻、混淆的概念,而是要强调别人没有骨气,没有血性,同时表明他们是有骨气、有血性的。
他们应该是有骨气和血性的,在中学课本里学习了吴晗老先生的《谈骨气》(在那个饿死人,样样不如人的年代,大约也只能靠谈骨气来给人打气了),欣赏了孟子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孟子·滕文公下》),就是没有骨气,也要给自己打点气。
他们真的那么有骨气和血性吗?他们要是真的像他们标榜的那样有骨气和血性,那么他们如此仇恨洋货,为什么不像当年的义和团那样,表现得更为“骨气”和“血性”一点,把在中国的洋货统统销毁掉?当然,先是把自己家里的洋货统统清出门户。自己没有胆量清理自家的洋货(清理了洋人发明的网络,就不能坐在电脑前骂人了),只剩下骂同胞没有骨气和血性的份儿。莫非骂同胞更能显示自己有骨气和血性?
他们真的那么有骨气和血性吗?他们要是真的像他们标榜的那样有骨气和血性,那么他们就不该“奉旨爱国”、“奉旨冷静”,对权力毕恭毕敬,信奉为了当大爷先当孙子的厚黑学,就该“不为五斗米折腰”,就该“天子呼来不上船”。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发现,富人说得最多的是脸面,而穷人说得最多的是骨气。为什么穷人偏好讲骨气?我寻思,这是因为穷人除了骨气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维系自己的面子了。这骨气成了最后的堡垒,把拼尽这一把骨头争个体面的东西看得格外重要。要是最后的堡垒也被攻下,整个人的精神支柱就垮了,那就人将不人了,因此就要有血性来助骨气之力。
因为没有什么可以撑脸面的了,只好用骨气来撑,由于这是最后的支撑点,因此格外地看重,死死地守住。为了守住,往往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去死,何况血性。因此,在穷人这里的骨气,具有无比自戕而悲壮的色彩,或者说,将自戕和悲壮进行了审美化。眼看要饿死了,也“不食嗟来之食”,明明螳臂当车,也要为骨气而粉身碎骨,多么悲壮,多么令人陶醉!
这精神当然是很可贵的,但是为了骨气,为了血性,非得要这样自戕而悲壮吗?非要头破血流吗?我们的先人要是都是这样,我们这个民族恐怕早就消亡了。为什么这样讲?一次次外族入侵,一次次地骨气血性到底,那只有一条路——死路。这样,我们这个民族还会存在吗?我们的祖先都为骨气和血性而献身去了,还会有我们吗?还会有我们在这里讨论骨气和血性吗?没有了,早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