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这是我不记得这句话的缘故,说不定我的潜意识很明智的知道这话根本是狗屁。”
“其实并不是狗屁,”我说,“因为归根结底你完全是对的。以后当简和我遇见时,我们都很愉快,但隔多久才发生?一年一两次?我可以告诉你我最后两次跟她打电话是什么时候。那个神经病莫特利想要杀光所有跟我有过关系的女人时。我打电话给我的前妻要她小心,我也打电话给简。等事情过去了之后,我又打电话通知她。
“但不论我有没有见到她,有没有跟她讲话,或我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想她,她永远在那里。不错,关系会改变它们的形式,但也有永不变的地方。我告诉你,我不愿意去想一个没有她的世界,当她死了之后,我将会少了什么,我的生活将会变得小一点。”
“而且离终点更近一点。”
“说不定。”
“我们所有的悲悼终究是为了我们自己。”
“你这样觉得吗?说不定。当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人要死。你知道吗?我现在还是不明白。”
“你小时候失去父亲的,是不是?”
“非常小。我以为是上帝犯了大错。不单是我父亲的死,整个死亡的问题我都一直不明白。”
他也不懂,我们就这话题谈了一阵子。之后他说:“再回到我以前说过关系能一直持续的那番箴言。说不定死亡也不能改变关系。”
“你的意思是精神会一直存在?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相信这个。”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相信,但这一点我并不固执己见。不过我想到的不是这个。你真的觉得当简的生命走到尽头后,她就不再是你生命的一部分吗?”
“嗯,想再跟她通电话可有点困难了。”
“我母亲在六年前过世了,”他说,“我不能给她打电话,但我也没有这种需要,我可以听到她的声音。我并不是说她存在另一个世界。我听到的声音是她的一部分,而这部分变成我的一部分永远活在我的心上。”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父亲死了二十几年了,我的脑子里也仍旧有他的声音,那个老杂种。说我一无是处,说我永远不会有任何成就。”
“我坐在窗边看外面的雨,”我说,“我想到这些年来所有我失去的人。这是你活了这么久的代价,这是生活给你的选择,不是你早早的死,就是得失去亲人。但如果我仍旧想着他们,他们就没有真正离去,是不是?”
“聊胜于无的安慰,嗯?”
“不错,但还是比没有任何安慰要好。”
他做个手势要结账。“星期天晚上在圣名学校有一个新的‘大书聚会’,”他说,“如果我们现在就走,刚好赶得上。要不要去看看?”
“今天早上我已经去过一个聚会了。”
“再去又怎么样?”
戒酒协会的聚会有好几种不同形式。有的有专人演讲,有的只是彼此讨论,也有的是兼容并蓄。他们有所谓的阶段聚会,每个星期的重点在讨论戒酒十二阶段中的一个阶段。有传统性的聚会,讨论戒酒协会的十二种传统。还有所谓的许诺聚会,重点在宣扬不再酗酒的好处,对于任何遵守指导的人,理论上说,他们就应该可以得到这些好处。(他们也列出了十二点好处。有人说,如果摩西是个酒鬼,我们不是有十诫,而是有十二诫。)
所谓的《大书》是戒酒协会最老、最重要的文件,由五十年前最早的会员写成。开宗明义解释协会的原则,其他的章节则是记载会员个人的经历,就像我们现在开会时说话一样,说我们过去的生活如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的情形又如何。
我刚开始戒的时候,吉姆一直要我念这本《大书》,而我老挑剔这本书里我不喜欢的部分。它的行文呆板,语调热衷过了头,品味就跟爱荷华小城里扶轮社17的早餐会差不多。但他说我无论如何都该读一读。我说这玩意写得太老套了。他说莎士比亚又何尝不是,更别说詹姆斯王版本的圣经了。当我抱怨晚上失眠时,他要我在睡前看,我试了,确实有治失眠的效用。当然有用,他说,有些章节足以拦住一群正在飞奔的河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