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那时(11)

当贝利遇到艾丽斯 作者:(英)贝利


独个儿,我坐在餐桌旁,呆呆瞅着墙上贴的绿白条纹壁纸――这种壁纸当时很流行,但自从在丽晶餐馆吃过一顿晚饭后,我就恨死了它。艾丽斯躲在化妆室不晓得干什么,好久没出来。当她终于现身时,我发觉她整个人都变了。现在她看起来像华托瓷娃娃,梳着女学生头,看起来很不搭调。刚才在化妆室她已经抹上口红,现在她打开皮包,拿出一张纸片,笨手笨脚地放在嘴唇上亲了一下。我看见纸片上有字迹,怀疑那是她的一位仰慕者写给她的情书。让我稍感安慰的是,她并没把它放回皮包里;她把这张纸片揉成一团,留在餐桌上。

外面下着毛毛雨。好不容易我们才叫到一部出租车,看看手表,已经快10点了。我们赶到圣安东尼学院时,舞会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我硬着头皮,带着女伴走进学院大门。这个女孩跟我所认识的艾丽斯完全不一样。她嘴唇上涂着鲜红的口红,厚厚的、浓浓的,看起来很刺眼(这倒不是说,我一开始就只顾盯着她那双嘴唇看)。这个装扮怪异的女孩,肯定会吸引我的同事和他们的朋友。这倒好,因为我可不想陪她跳一整个晚上的舞。我只盼望舞会能够早早结束。谢天谢地,只要挨到午夜我就可以走人了。

圣安东尼学院原本是英国国教的一所女子修道院,建于1870年左右。一道陡峭的石阶向下延伸,通到小礼拜堂底下的地窖。(礼拜堂现在已经改成图书馆。)舞会就在地窖举行。沿着石阶走下去时,一个不小心,艾丽斯踩到了她自己的裙摆,登时滑了一跤,一屁股坐在地上。前头和后面的人纷纷冲上前去,帮助我把艾丽斯搀扶起来。这一刻,我竟然期望她扭伤脚踝――不严重,但足够让她跳不起舞来。她这个人的个性,可不喜欢坐在一旁作壁上观。如此一来,我就可以趁机带她回家?。也许,我们俩可以待在她的房间里谈心。

没想到,艾丽斯一点都没受伤。她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笑眯眯的,在大伙儿簇拥下谈笑风生走下楼梯。这一跤,摔得可真好,让艾丽斯跟其他舞客打成一片。大伙儿谈谈笑笑,兴高采烈走进舞池。我向艾丽斯介绍我的几位同事和朋友,她似乎已经交上几个新朋友了。她的态度不再羞怯、退缩。我笨手笨脚地做了个手势,请艾丽斯跳舞。于是我们俩相拥起舞――我们采取的可是谨守礼节的“半拥抱”姿势。

我的舞步确实够笨拙的。以往在部队时,每逢周末,有时喝得醉醺醺的,我会到夜总会跳跳舞,活动活动筋骨,感觉上蛮好玩的。这会儿跟艾丽斯相拥起舞,我却觉得,我们身体的各个部位各自为政,互不隶属,各跳各的。艾丽斯笑眯眯望着我,鼓励我,但过了一会儿她就从我怀抱里挣脱,自顾自挥舞手臂,旋转身子,跳起她自己发明的芭蕾舞步来。她的模样看起来很怪异,矫揉造作,但同时却也显得无比天真烂漫,令人感动。显然,跟我一样,她对双人舞一点都不在行。可是说也奇怪,当我们不小心碰到旁边一对男女,而那男的回过头来对艾丽斯笑一笑,伸出手来把她抓住时,艾丽斯却立刻投进他怀中,双双相拥起舞,满场旋飞,姿势美妙极了。那位男士的女伴被撇在一旁,当然很不高兴,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对我笑一笑,转而跟我跳起舞来。我感到有点沮丧。看来,今天晚上的计划全都泡汤了。

一曲终了。艾丽斯立刻跑回我身边,模样儿看起来还挺开心的。她说,她知道我住在圣安东尼学院,但还没看过我的房间。我趁机邀请她到楼上我的房间坐一坐――那天早上我买了一瓶香槟,连同两个杯子藏在橱柜里。她说她很乐意到楼上看看。上楼时,我伸出手来挽着她的胳臂,免得她又摔一跤。我的房间很小、很朴实,里头只有一张床、一只橱柜、一张书桌和一把木制的椅子。我打开煤气炉,然后从橱柜里拿出香槟和酒杯,放在桌上。就在这当口,我们情不自禁相拥起来。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就像上楼时我挽着她的手臂,就像离开她的宿舍房间时她牵着我的手。那晚,我们没再回到舞池中;两个人厮守在我的房间里,一直到凌晨两点钟。话匣子一打开,我们都有说不完的话。我作梦也没想到我竟然那么健谈;我想,她也有同样的感觉吧。其实,我们谈的只是一些琐事,但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聊着聊着,我们两人的脸庞渐渐挨靠在一起。以往,她只习惯正经八百的谈话:深思熟虑,字斟句酌,就像一位哲学家兼大学教授。而今她却喋喋不休,语无伦次,就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我也一样。我们俩互相搂抱着,不停地亲嘴,不停地摩擦鼻子(我告诉她,我爱死了她脸上那只狮子鼻)。就这样,我们使用一种临时发明的童稚语言,谈得不亦乐乎。她时不时地甩甩头,瞅着我哧哧笑,仿佛不相信我们竟然会聊得这么开心。我也有同样的感觉。看来,今天晚上,艾丽斯决定好好放松自己,以满足内心中长久以来一直压抑着的欲望和需求:摒弃学术界的勾心斗角,克服情感上的恐惧和迷惑,摆脱人际关系中的权力斗争,勇敢地爱上值得爱的人。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