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在彼此身上看见孤独(5)

当贝利遇到艾丽斯 作者:(英)贝利


我们把这个东西安放在溪岸,然后又溜进溪中,继续游泳。艾丽斯显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仿佛在做白日梦似的。上岸后,用毛巾擦干身子时,她忽然对我说:“如果我们在这儿找到一只古老的大钟,那该多好啊!”我告诉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地方太偏僻荒凉,附近没有任何城镇或村庄,艾丽斯却偏不信邪,她的想象力实在太发达了。

“也许,有人把大钟从教堂钟楼偷出来,先埋藏在河里,然后再找个机会处置它。在咱们老家英国,小偷不是常常溜进乡下教堂,偷窃镶嵌在彩色玻璃窗周围的铅质框架吗?盗取这只大钟的小偷,不晓得为了什么缘故,一直没回到这条河里拿走他们的赃物。”

“这是最近发生的事吗?没有任何传奇色彩?”

“不,慢着……欧洲宗教改革运动期间,这儿的天主教堂被一群暴民摧毁。在法国,他们怎么称呼这帮人?你知道吗?”艾丽斯问我。这当口她站在我身旁,一脸严肃,但身上却涂满了河里的烂泥巴。她手里拿着毛巾,心不在焉地擦拭她的身子。

“胡格诺教徒?”

“对!一群胡格诺教徒从教堂钟楼搬下这只大钟,想把它砸掉或把它熔化。幸好,旧教会的一群信徒把大钟偷回来,埋藏在这儿,保住了这件神圣的古物。”

尽管当年在大学就读时,艾丽斯曾选过几门历史课,但作为一位学者,她的专长却是哲学,这可是她自己告诉我的。她的历史知识确实非常粗浅。但是,一如她的小说所显示的,她的想象力具有一种独特的、有时简直可以跟历史学者相匹敌的精确度。

她的下一部小说《 钟 》,里头最精彩的一段情节,显然脱胎自我们俩那天在河中的经历。书中描述,在一座如今已经变成现代化灵修中心的古老修道院里,人们发现一只大钟。在这部小说里,“钟”是一个神秘的、谜样的象征,但艾丽斯对书中人物―― 一群追求精神生活的人――的描写却十分透彻、精确。

第二天,我们进入山区,此地距离法国和意大利边界不远了。当晚,我们决定投宿在铁路旁的一座小镇,城中有一个接驳车站。我们打算一早起床,穿越阿尔卑斯山。半夜,我们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接着我们听到有人扯起嗓门叫喊:“乔治,该起床?!”头顶上那盏没有灯罩的电灯,把躺在床上的我们照射得目眩眼花。这个年轻的铁路工人发现找错了人,赶紧把灯关掉,连声向艾丽斯道歉:“哦,夫人,对不起、对不起。”

第二天,我们开车进入阿尔卑斯山。车子行驶在九弯十八拐的山路上。途中,我一直跟艾丽斯谈论汉尼拔 的事迹。我想起李维 讲述的故事。据说,穿越阿尔卑斯山时,汉尼拔的大军被山路上一处坍方挡住了去路。汉尼拔命令麾下的士兵生起一堆熊熊烈火,把眼前这块巨石烘热,然后趁着它冷却时把醋浇在上面。他以为,用这个方法可以凿开挡路的石头。“可是,他从哪里弄来那么多醋呢?”艾丽斯提出质疑,“何况,这种方法真的有效吗?以前有谁试过?”从她那怀疑的态度我可以看出来,艾丽斯平日写作,尤其是碰到比较奇特、具有异国色彩的情节时,是多么的谨慎小心、一丝不苟――她总是先在心里头用常理测试这些情节,确定它真的管用后,才放心把它写下来。《 钟 》就是一个范例。书中,有关大钟被发现的那段描写,是那么的精确――精确到简直神奇的地步,让人联想到艾丽斯生平最爱读的一本书:《 爱丽丝梦游仙境 》。

途中,我们继续讨论这两个问题:汉尼拔当年进军意大利所遭遇的后勤补给――他的军需官奉命征集“醋”这种物资时所碰到的困难。我们沿着山路一直往上行驶,进入山头那一片岚雾中,忽然听到一阵牛铃声。我们那辆厢型车里有一瓶勃艮地葡萄酒,那是在山下城镇买的,准备用来庆祝我们跨越阿尔卑斯山的壮举。在山路顶端,我们打开这瓶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瓶子藏在路旁一颗石头下。我小心翼翼(至少我觉得我够细心)在石头上做个记号,打算在回程中拿回这只酒瓶,带回家去作纪念。其实,艾丽斯并不愿意把我们一起喝酒的酒瓶留在荒山野外。回程中,我们在艾斯提?史普曼地买了一瓶意大利葡萄酒,带到阿尔卑斯山巅,再度庆祝一番,但是,说也奇怪,不管我们怎么寻找――我清清楚楚记得我把它藏在什么地方啊――就是找不到另一只酒瓶。于是,我们只好把艾斯提?史普曼地葡萄酒瓶摆在相似的地点,艾丽斯希望,这两只酒瓶会变成一对哥们儿,互相做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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