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还是修改。从开始画画,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个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了。他们不能忍受如此直接地面对画中赤裸的世界,所以就必须修改。除此,他别无选择。
“您的意思是,让我去抄别人的风格?”
老板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依然保持着冷静:“说抄多难听,就像哪本书说的,这叫‘中国菜日本做法’。再说了,我的目的就是盈利,我考虑的是读者,不是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管不着。可是,读者就是上帝。如果你不能这么做,那么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算一算时间,有多少天没下过雨了?他不知道。走在街上,他感觉到一种泥土龟裂般的干燥,皮肤被炙烤得快要开裂了。雨总是来得太迟。就像他幡然醒悟,回过头来找她的时候,却发现时间太迟了。
艺术,艺术算什么。三个大老粗一样的男人脱光了膀子,各自举着一块砖头,都自称是行为艺术。它就和街边散发的传单一样不值钱。人们接过它们,草草看一眼,接着把它们揉作一团,扔进垃圾桶。
“她还回来吗?”他问她的朋友。
朋友同情地看他一眼,摇摇头。
雪停了。该下一场雨了。
他在她所在的这座南方城市住了下来,租一间灰暗的房子,房东是个皱缩得如同核桃的老太太。老人每天帮他打扫房间,像她在时收拾得一样整齐。从早到晚他都窝在房间里画画。玻璃被窗帘遮得严实,让他分不清昼夜。只有老人把面端进来时,他才知道时间。老人每天给他煮面,默默地看着他吃。她总是给他盛满满的一碗,粗细不齐的手擀面上总卧着一个光滑的荷包蛋。
炒鸡蛋比荷包蛋好吃,他边吃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