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一开进熟悉的街道,普华急躁的敲着前排座位示意司机停车,跑下去没走几步便在最近的树坑旁吐了。剧烈的呕了一阵,她必须蹲下去撑在树上稳住身体,克制太阳穴绞痛带来的晕眩。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她头脑里蹦出来挣脱束缚,她悲哀的苦笑着,把那种疼痛想象成关在心里二十多年的另一个叶普华。如果可能的话,她恨不得搜肠刮肚把身体里的自己和所有与过去有关的东西都吐出来,那些和永道有关的记忆,该忘记的,没忘记的,随着他们关系一刀两断,都要清除出去。
想到永道说的那些话,普华撑在树上的手乃至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的颤抖。等终于吐净了,她压着胃直起身子靠在树干上调整着呼吸,攒足力气东倒西歪的向前迈步。叶普华,你有点出息!她学着娟娟的口气,在心里警告自己。
毕竟是喝多了,连回家的路都错了,她走出好远又折回下车的地方。停在路中央,艰难的忍住又一波头疼。
树下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像是施永道。她熟视无睹绕开过去,开始无意识的哼起一首莫文蔚的老歌。
“也许你的爱是双人床
说不定谁都可以陪你流浪
你的目光锁在某个地方
你的倔强是一道墙内心不开放
也许你的心是单人房
多了一个人就会显得紧张
想看看你最初的模样
你脱下来的伪装你会怎么放”
唱到一半,普华因为自己走调的歌声咯咯的笑起来,“老地方”最后的一幕像是一幅泡在水里的画,洇湿了却还记得。永博送出来,她趴在车窗上跟他挥手告别,大声喊着“永道再见”,“施永道!再见”。
那时该有多傻?她竟然叫错人。
真的永道呢?她都忘了顾及他,他有他的家,他的妻子,无需她的关心。
终于走回自家楼前,楼梯上的声控灯晃得普华睁不开眼睛。她抬手遮在眼前,只留了一条缝,一步步机械的迈着台阶数着数字往上爬。
“1,2,4,25,23,26……”
这样的路,也不知走过了多少遍,过去两年,习惯了一个人回来一个人离去。熟悉到她闭着眼,也知道哪扇房门属于自己。靠在门上,她打开书包摸钥匙,包里摸遍了找不到,最后失去了耐性把里面的东西都倾倒出来,蹲在地上继续找。
找的久了,声控灯的光熄灭了,楼道陷入一片漆黑。她没摸到钥匙,手倒碰到一只鞋子,顺着向前摩挲是只很大的鞋,应该是男人的,甚至还有裤脚。扬起头,普华对着黑暗里倾下的影子眯起眼睛,混沌的脑子里分辨不出他是谁。
她并不觉得怕,只是头疼得厉害。她拨了拨他,他没动,她就蹭到一旁找她的钥匙。楼道里又亮了,是他跺了脚,她回头看看她,又哼着歌低头找钥匙。
“别说还有感觉
你我都知道我们只能忠于直觉
正因为欠缺所以总不懂拒绝
但又不再愿意为对方妥协
别说还胡感觉
你我都知道拥抱不代表亲切
可能是害怕被拒绝不敢直接
还是我们在等下一次机会
同样皱着眉
却有不同的滋味”
她正唱到高潮的地方,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身后那个影子又倾轧过来,门也开了。她几乎是被他抱起来的,沉重的呼吸贴到她耳边,扶在背上的手变成一种过于亲密的搂抱。
她眨眨眼睛,晕眩的掰着箍在腰上的双手,终于觉得有些害怕,推着面前的影子,问他:“你干吗?”
他搂着她往里走,被她挣脱。她凭着最后一点清醒抓住门框把身体撑在墙上,提高声音制止他再向前一步,磕磕绊绊的对他说:“你……不许……不许进来!这是我家……我不认识……你……最后……最后一次……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