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冬天,仿佛格外冷似的。
云逸在被子上加上毛毯,再加上极厚的大羽绒服,却还是冷,晚上躺下去,总要瑟瑟地抖上半天。
买了许多盒白加黑,晚上临睡的时候,就吃两片黑片。
身子还是虚弱下去。
有一次起床下来,蹲下去系鞋带,站起来,忽然就失去意识,那也不过是一刹那,然后听到同宿舍女孩子的尖叫,发现自己抱着床栏,坐在地上。
想一想,应该没有痉挛,她最恨的,是当着别人抽搐。自己不受自己的控制,是天底下最悲哀的事情。
终于反省过来,开始在宿舍研究一些食谱,自己煮一点东西,慢慢调理。
那时候许文打电话过来,与她说起老万。老万临近毕业,有广东的公司过来签他,条件优厚,导师的师兄允诺他念自己的博士,公费。他一一拒绝。他对许文说,打算留在北京,工作。他说:“文文,我们都不小了,我想赶快工作,努力几年,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许文的声音依旧平缓,可是有一种明朗的幸福。云逸想,她真是聪敏的,该放下的时候,就放下,该珍惜的时候,就珍惜,所以上苍终究没有亏待她。
临挂电话的时候许文说:“云逸,我忽然想起来我们才见面的时候,你说过的一句话。”
云逸问:“什么?”
许文道:“当时你说,淡极始知花更艳,我接了一句十分红处便成灰,想想,真有点担心,我们何德何能,就从此幸福下去。”
云逸轻轻道:“你值得。”
宿舍的人笑着问:“谁的电话,许文?男朋友在球队T恤上发表宣言那一个?”
云逸点头。那一场传奇,真是经久不衰。宿舍那女孩一脸向往:“唉,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是好的——哪怕不轰轰烈烈呢,也该谈一场恋爱。”
云逸微笑,说:“的确。”
那女孩子忽然道:“云逸,正好,我一位师兄想要认识你。”
云逸明白她的意思,微笑着摇摇头,道:“我不适合。”
那女孩子有一点沮丧,笑了笑,问:“你们北方,不是很看重辈分的么?”云逸不知道她的意思,看着她。她说:“难道叔叔跟侄女儿可以谈恋爱的?”
云逸背着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女孩子看着她,笑笑:“你是在等你那位叔叔么?”
云逸问:“为什么这么说?”
那女孩子笑:“学院老师都知道啊,前几天秦老师还跟我说呢。”
云逸出奇平静,问道:“他跟你说什么?”
那女孩子道:“也没什么,就是我说打算介绍我师兄给你,秦老师在旁边说,‘你别费这个心思,张云逸跟她一个叔叔不清不楚的’,我当时还说,‘不可能,云逸是北方人,北方人最讲究辈分。’”
云逸笑笑,说:“谢谢。”
可是谢什么呢?谢她替自己辩护了一句么?
云逸只觉得整件事无比荒谬,却又无从辩驳。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后果,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只是想到这件事何以学院老师会知道,便觉得失望。
她也想,也许是自己太不小心,与之城的电话太频繁,引起宿舍人的猜测——可是若是这样,也该先在同学之间传开。她不能不疑心到曾薇。
那时候之城那边网络已经好了,他们在网上联络,云逸告诉他,曾薇来找过她。
之城大约有点紧张,问:“她来找你做什么?”
云逸道:“她跟我,只能是聊你。”
过了一会儿,她说:“曾薇姐姐对你,其实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