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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梦回芳草思依依(3)

水长东 作者:杜若


孙婆子问:“昨天昭训说积了食,今儿可好些了?”

吴昭训手支着下巴,恹恹地说:“积食倒好了,只身上没什么气力。”

孙婆子笑道:“怕是叫天热烦的,昭训从小就是这样子,天一热就没有气力。今儿这天热得像六月里,看样子晚晌有一场好雨,下透了就好了。”

吴昭训只懒懒地“嗯”了一声。

孙婆子是有话要说,便朝立在旁边的陪房丫鬟彤珠使了个眼色,彤珠会意,让屋里的小丫鬟们都出去,只留自己一个伺候。

孙婆子这才问:“昨儿西边那院里又打了人,昭训听说了没有?”

“彤珠告诉我了。”吴昭训从几上拿了盖碗,喝了一小口,又说,“她三天两头地这样子,我劝过她,她不听,我也懒得再管。”

孙婆子忙道:“不是这回事!昨天只为那丫鬟说错了一句话,她叫人抽了她四十鞭子,今儿早起听说,那丫鬟伤得都快要不行了。”

吴昭训听了一怔,用碗盖慢慢滤着茶叶,说:“从来她打人是打得狠些,可也没有这么狠过。昨天她从我这里走时,还有说有笑的,转眼的工夫,是谁惹出她那么大的火气来?”

“谁惹的?”孙婆子轻声一笑,“就是那丫鬟自己。”

“不是说,她就说错了一句话?”

“她说不说错话都是一样的,那位是存心找茬,还能找不出由头来?归根结底,是那丫鬟的长相惹出来的祸!”

“长相?”吴昭训忽然一笑,“长得太丑啊,还是太美?”

“既不是丑,也不是美,是——”孙婆子压低了声音,“是太像一个人的缘故。”

“哦?”吴昭训直到这时才不由得专注起来,放下盖碗,转身看着孙婆子。

“这个人,三年前昭训进这府的时候,也略听说过一些儿。”孙婆子看看吴昭训的神色,似乎还未曾想起来,便又提道:“正是昭训要出阁的时候,说刚巧王爷生了一场大病,差点误了喜期,夫人还急了一回呢。”

吴昭训微微一挑眉毛,“莫非……是那个姓魏的女子?”

孙婆子慢慢地点了点头。吴昭训微微蹙起眉头,瞧着纱窗上纹丝不动的树影,好半天没有说话。冷不防架上的鹦鹉扑棱棱乍起翅膀,吴昭训抬头看了一眼,方徐徐问道:“那丫鬟是哪一个?”

“叫如月,是外头针线上的。”

吴昭训便看彤珠:“什么时候进府的?我怎么没有印象。”

彤珠想了好半天,方笑道:“大约就是二月里王爷出门时,陈明新收进府里的那个。当时昭训说既是个粗使丫鬟,放外头派了差使便是,就没有见。”

“对了!”吴昭训也想起来,“这话是侍琴来跟我回的,那会儿我还想,侍琴怎么忽然搭理起这些事情,原来……”

孙婆子在一旁道:“这事儿还有下文呢。我听延德堂的小李说,王爷已知道了那丫鬟伤得不轻,发下话让王太医给她瞧病去。”

吴昭训听了这话,抬眼看看她,反倒微微一笑说:“既说那丫鬟伤得快不行了,叫个太医去看看也是应该的,算不得什么事。”

孙婆子没想到她这么说,愣了会儿才说:“这是昭训恩宽,不过要我说,还是防一步的好,昭训既管着府里的事,寻个机会开销了她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吴昭训想了一阵,点点头,“如今她这样,没有往外赶的道理,总得等她伤好了才行。”便对彤珠说,“到时你记得提醒着我一点儿。”

孙婆子却又笑道:“按说本不用昭训费事,也是西边那位不中用,四十鞭子都抽下去了,在脸上补一下子岂非什么事都没有了?”

吴昭训听她没事人似的说出来,心底也不由得一寒,淡淡地说:“她也就是一个丫鬟,说到底并没有招惹谁,至于把事情做绝了吗?”

她对乳母向来言听计从,难得驳上一回,孙婆子听了,脸上顿时有几分不自在,略坐一坐就走了。吴昭训不免失悔,自己闷坐了一会儿,又拿这话问彤珠。彤珠深知她的性子,笑道:“昭训何必跟个丫鬟认真计较?免的自己失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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