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子这辈子可能都没见过像我这样爱哭的女孩,他早就忘记了很多年前的我们。当我的情绪恢复了正常后,他不止一次地跟我说好像在哪里见过我,我试着提示他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做韩夏夏的女孩,在遥远的冰城,还有那场覆盖了爱情的雪。
很显然,他已经不记得了。他说他14岁就念这个学校,从初中到高中,现在在高三理科班,准备高考完以后就出国留学,手续现在正在办。
“那14岁以前呢?你大概不是从小就在这长大的吧。”
“怎么会,我从小就在北京长大的,不过以前的记忆很模糊了,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我听妈妈说,我很小的时候在公园玩,头撞到了长椅上,把脑袋撞坏了,你看,现在这个地方还有很大一个疤呢。”
果然,在他的后脑偏右,有一道大概三厘米的疤,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难道,他真的不是苏非?真的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
在医院里遇到他只是一个巧合,最近这样的巧合总是频频地出现在我生活里,一度让我怀疑上天做了这样的安排,是想让我和苏非以这样的场景来相见,再相认。
手术后的第一天,妈妈沉睡到夜里12点。苍白的脸,没有温度的手,输液整整一天。
我身上钱不多,下午的时候跑回家又取了点钱,带上手机,买了点水果跑上楼去。
我坐在床边看到妈妈有时清醒有时昏睡过去,心里翻江倒海出来的除了难过,还有可怕的回忆。这道门,我曾经跨进去,又跨出来。谁都不知道,当我和夏夏被推进药水弥漫的手术室时,命悬一线的悲哀已经击垮了我那唯一一点意识,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现在手臂上烧伤的疤痕还触目惊心。
晚一点的时候他又来了,陪我到黄昏。我哭到昏厥过去,趴在床上,紧紧握着妈妈的手。这个时候电话震动起来,我却只是呆呆地看着屏幕。落落子打开短信,递过来给我看。原来米路扬在我家做饭,问我什么时候放学。还有吴子利,一直在追问我到底去了哪里,怎么这么多天没去上课。吴子利的短信有很多条,我没有回复,或者说我根本没有意识去看。
他这么说,我才想起来我并没有和任何人请假,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我妈妈的这场手术。
3月末的北京还有丝丝的凉意,恰恰是那句春寒料峭。
我迎着那场春风赶回家,看到米路扬身边的韩夏夏,还是一脸微笑的模样。生活,有的时候可以将一个人逼入绝境,也能将一个人逼入幸福的天堂。
不可否认,我羡慕并深深嫉妒上了韩夏夏。她的绝境逢生,她一直一直都比我幸运千倍万倍。
她有米路扬,我又为什么不能拥有苏非模样的落落子?就算落落子就是苏非,现在韩夏夏她已经不再需要他了,为什么还要一定让我们无尽头地等待下去?
我的内心里,除了愤怒还是愤怒。想到在医院里需要照顾的妈妈,想到我努力维护的坚强,我甩开了韩夏夏摸过来想要握我的手,匆匆用保温杯装了一些饭菜出了家门。
米路扬用很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后来他挡在门口,只用口型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背对着韩夏夏的脸,我确定他没有发出声音来,她还是一脸平静地坐在饭桌前等待米路扬的保姆服务。
我们在门口僵持了一段时间,我没有理他,推开门准备离开,门开的那一瞬间我愣住了。
我看到了落落子,他靠在楼道口,黄昏的金色洒满了他的全身,微微的光晕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靠在那里,安静的模样像极了5年前记忆中那个皱着眉头做题目的少年。
他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再然后用手比划着说些什么。
米路扬已经完全石化掉了。
他印象中的韩麦麦,应该是个只知道关上门来写写画画的乖乖女吧,怎么会有男生找上门来呢?所以我回过头打算关门的瞬间,我看到他呈现的O字口型一直都没合拢。
晚风习习的夜晚,我怀里抱着保温杯,身边是默默不语的男生。起风的时候他用他的外套,包住瑟瑟发抖的我。
因为寒冷和害怕而瑟瑟发抖的我。
他拉着我冰块一样薄凉的手说:“韩麦麦,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认识你很久了,我看到你就很想很想照顾你,让我来替你分担一些吧。”
他不知道我悲惨的过去,但是他知道我无助的现在,便许诺可以承担无望的以后。
我对于他同样是陌生人,陌生到他仅仅知道我的名字叫做韩麦麦。
而就在那一刻,我想到了天长地久地老天荒,我忽然觉得幸福就要降临到我的头上,为了这幸福,我用5年坚忍的泪水,铺洒了这条明媚的阳光之路。
也是隐忍与坚强,让我在山穷水尽之后,多么不容易地遇见了你。
这个晚上,现实与梦境同在。是你许我不离的梦境,我便想都未想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