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斯走过去拿到钥匙--一把长长的、双锉齿的老式钥匙,上头有些精巧的透雕。
"格林夫人,你一直都把钥匙放在珠宝盒里吗?"关上抽屉时,万斯问她。
"十二年了。"她呜咽着说,"现在,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以后,它竟然硬是从我这儿被警察--本来应该保护我这种年老无助的瘫痪病人的人--拿走。丑恶透了!可是我又能期待什么呢?反正每个人都以折磨我为乐。"
马克汉拿到了他要的东西,心肠也软了下来,试着以事情的严重性来安抚她。在这一点上他失败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到大厅里和我们会合。
"万斯,我不喜欢这种事。"他说。
"不管你喜不喜欢,你都处理得相当好。假如我不是午餐起就和你在一起,我也会相信你真的拿到了搜查令。你真是名副其实的马基雅弗利译注:马基雅弗利主张,为达政治目的人可以不择手段。。"
"既然有钥匙了,想看什么就动手吧。"马克汉显然不怎么欣赏万斯的幽默。
我们走下楼到主大厅去。万斯谨慎地往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确定附近都没人后,才带头走向图书室。
"以一个十二年没用过的门锁来说,这钥匙孔也未免太滑溜了,"他边转动钥匙边说,接着缓缓推开厚实的栎木门。"大门的铰链竟然也不会嘎吱作响。真是无法想像。"
黑暗迎面而来,万斯点了一根火柴。
"请不要碰任何东西,"他提醒我们。他高举火柴,走向挂着天鹅绒厚帘的东边窗户。
他拉开窗帘时,一堆烟尘立刻在空中飘散开来。
"有很多年没人动过窗帘了。"他说。
午后的昏暗光线瞬间洒满整个房间,赫然照亮了这个相当令人惊讶的隐室。只要有墙面的地方,都是成列成行的开放式书架,而且个个都从地板挺升到几乎顶着天花板,剩下的一点空间,只够放一排半身大理石像和小巧的青铜瓶饰。房间南端有一个平面书桌,中央地带立着个长形雕桌,上头摆满了制作精巧、造型古怪的装饰品。窗子下的角落里有成堆的小册子和文件夹,沿着书架边缘挂着的是怪兽雕饰和年久发黄的旧照片。两支巨大、钻有孔洞的黄铜波斯灯从天花板垂挂下来,中央桌附近八尺高处则有一座突出的中国烛台。互搭覆盖的东方毛皮地毯铺满了整个地板和角落,壁炉两端直达横梁,都有一支可怕、色彩鲜明的图腾柱。每件东西上头,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
万斯走回门边,划起另一根火柴,仔细检查门内的球形把手。
"有人,"他声称,"最近曾来过这儿,把手上没有灰尘。"
"我们可以采集指纹。"希兹建议。
万斯摇头。
"不用试了。我们所对付的人,很清楚他不能在必须用手触碰的装置上留下痕迹。"
他轻轻地关上门,从内反锁,他四下看了一会儿,很快就往书桌旁那座大型地球仪下方一指。
"警官,那是你的高统橡胶套鞋。我有预感它们应该就在这儿。"
希兹几乎是猛扑过去,立刻拿着这双鞋走到窗边。
"没错,就是这双。"他很肯定地说。
马克汉生气又审慎地瞪了万斯一眼。
"你心里早就有数了。"他说,口气里有指责万斯的意思。
"我知道的不比我告诉你的多。发现高统橡胶套鞋纯属偶然,我真正感兴趣的是别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他在主桌旁站定,眼光扫视着房内的东西。不久,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张低矮的读书专用椅上。这张椅子的右手把被制作成一个看书架,放在壁炉对面,离墙不过几尺,面对着书架的窄边,上面放着一件复制的卡匹托尔博物馆馆藏品--韦斯巴芗译注:韦斯巴芗为古罗马皇帝,在位时整顿财政,改组军队加强武力统治,营建罗马广场、凯旋门和大竞技场。的半身像。
"真是乱七八糟,"他低声说,"我敢说十二年前那张椅子不是在那里。"
他往前走,站着若有所思地往下瞧着那张椅子。马克汉和希兹本能地跟随着他,马上都看到了万斯目不转睛打量的东西:椅子的宽把手上有一个深口碟,里头竖着一根厚实粗短的残烛,熏脏的蜡滴几乎填满了整个碟子。
"要填满那只碟子,得烧完很多根蜡烛才行,"万斯说,"我很怀疑,已故的托拜亚斯会在烛光下阅读。"他轻触椅座和椅背,看了一下手指。"有灰尘,不过远远不可能积了十年以上。有人最近才在这间图书室里随意浏览过,而且遮遮掩掩地迅速离去。他不敢拉开窗帘或者打开电灯,只敢点上一根蜡烛坐在这儿,探索托拜亚斯自成一格的文学研究。显然他不是普通的有兴趣,因为这只碟子里装着的,是享受了无数个夜晚的阅读的证据。更何况,我们也无从知道之前他还清理过多少个装满蜡油的碟子。"
"老夫人可能知道,今天早上谁有机会在这里藏好橡胶套鞋,再把钥匙放回去。"希兹自告奋勇地说。
"警官,今天早上没有人把钥匙放回去。这个人有拜访这里的习惯,复制一把钥匙不要十五分钟,谁还会每次去偷了再放回去?"
"我想你是对的。"警官非常困惑。"但如果查不出谁拿了钥匙,我们的情况也就没有比原来好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