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和她那张炽热的脸庞,她那骄傲的骑士般的颈脖。她摇摆着劳动女性的双臂,身子塞进了淑女的戏服中,活像一只脱毛的孔雀。奶白色的定型紧身胸衣里有着纸板的胸托,绑着温柏黄的丝带。绿色和紫色的褶裙里放着轮状的鲸骨衬箍,这使她穿门而过时困难重重。庞大的蓬蓬袖镶着花边,像蜘蛛网一样满是灰尘,脆弱易碎。
又干又脆的椰子壳似的脑袋
头发编成了缕缕藤条
在头顶盘成了髻。
两条宗族的疤痕优雅地顺着
颧骨划下,
就像天堂棕榈树幼苗的叶子。
和所有其他的打工姑娘一样
露西背上也有精美的文身。
一圈结痂的圆点
散落在肩胛骨之间
仿佛向日葵的花盘。
那是一套符号系统
让客户能用因惊叹而颤抖的手来解读密码,
好像它守护着姑娘的秘密。
它是美妙全新的象形文字
来自非洲世界跨越了大海
只有航海的人们才能理解。
另一个时间。另一个地点。另一群人。也许他们不完全是人类。
可是露西没有时间把浪漫的渴望放在一个非裔英国人身上。她的家在约旦河上,她的耶路撒冷。
关于几内亚海岸的村庄,还有那条1563年将她带往西方的“伯吕克之神”号,她只有模糊的记忆;但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约克郡林顿的玛格丽特·梅丝夫人,那夫人买下了露西,为了让她把刚释放出的能量,用在通往伦敦的那条充满罪恶、崎岖不平的路上,让她有足够的钱支付旅店和旅费,并在抵达后维持了一年的生活。尽管,那钱不足以过上一生。
妓女!荡妇!娼妓!黑鬼露西,她常常在汤布街的天鹅剧院外卖淫。
草篮子跌落在右边的墙角。它就像肥肠满肚、一脸愠怒的客栈老板,往她体内泄下了精液后,醉醺醺地睡倒了。床上铺着条劣质的床单,一头放着个肮脏的灰色枕头。一件绅士的黑披风丢在那里。
露西咬着下嘴唇,摸到疮痂时身子不断向后缩。女王发布的公告最近正张贴在大街上:
女王陛下得知本地最近有各色摩尔卖淫者,人数早已众多……
根据女王陛下意愿,此等人俱应遣送出境……
士兵会来抓她的,这是她最糟糕的噩梦:夹指刑具折磨着她的手指,人人骂她荡妇!
她并不是一个人。舞台中央,站着威廉。
威廉是一位著名的剧作家,间或也参与演戏,他端坐于一张三条腿的矮凳上,卑屈地仰望着露西。他的长相和许多睁着迷梦般双眼的诗人一样,面色苍白,鼻子坚挺,双唇敏感,满脸的胡须。他穿着一件黑色天鹅绒镶金边的紧身上衣,黑色马裤上缝着樱桃色的丝绸镶条,时髦的镂空皮鞋有着软木的鞋跟。他右手拿着几张脏兮兮的纸,那是几首爱情诗的初稿。
哦,他浑身发臭,他们都是。当斯坦利瞥过威廉的肩膀,浏览他的内心和思想时,他不禁作呕了,这个刚被发现的才能表面上看就像这世上最自然不过的东西。
自威廉年幼的儿子哈姆内特夭折后,冬日的雾霭就始终弥漫着威廉:
忧伤充满了我逝去的孩子的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