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尔赛宫是迄今世界上最大的宫殿，它能把游客们整个地吞噬了，甚至连个温柔的饱嗝都不打。走进前厅，斯坦利嘴里就不出声地表达着感叹，而杰茜紧闭着双唇，视线不情愿地扫过景致，接着又把眼光收了回来。

冬天，凡尔赛常常被冰雪笼罩着；那里唯一的生命迹象就是边上的门房里飘出的烧木炭的烟雾。到了夏天，花园里顿时繁花似锦，小径上满是游客。现在是初春，游人相对较少，实际的进展都发生在地下，豆荚经过了短暂的生长期，正等着周而复始的太阳让它们萌芽，进入繁盛的成熟期。

我巡游在展望全景的土地上

黑色修女的衣袍起伏着……

杰茜和斯坦利手指交缠着，走在迷宫的花园里，花园的小径、水池和树木呈几何形地环绕主轴线向外辐射。凡尔赛，斯坦利心想，这里有两千扇窗户，七百间屋子，还有两千公顷的花园，无疑就是自己游览过的最壮观的宫殿。现在他就在那里，时值周中、正午、中年（差不多），他此刻并不是在无精打采地朝办公室圈栏外望，而是贸然地与天空做伴，跟随着苍穹之下变幻延展的风景。

我渴望质地、气味、口感，

却毫无感觉，甚至体会不到自己的手指。

他们走过中花园的整排黄杨木，惊起了其中的知更鸟和鸽子，接着来到北花园，那里的草坪呈现出条纹状的一道道碧绿。

“周围的庄严景色会让人暂时忘却烦忧，”斯坦利出声地自言自语道。例如行将去世的父亲，他后来想道。杰茜抿着双唇，看着他露出沉思的微笑，要让这笑意向上荡漾到眼部下面去，这可与不穿钉鞋就想攀登峭壁一样不可能。

我去汲水，不要弄湿自己，

挖洞进了辛辣的土地

那里曾长过凤梨，

让我想起品尝果实的日子。

我爬上排成墙的大树

穿行在高高的树墙里。

斯坦利没有看见黑衣修女滑下宫殿底下的山坡，可是，他从眼角的余光中察觉到，有一只大大的黑鸟正展开翅膀向下面飞去。

这里就是我爱做梦的地方

梦见妈妈和非洲矮人纳波 ——

有传闻说，他就是我的爸爸。

在橘园的小径两旁，排列着修剪齐整、仿佛顶着非洲人发型的小橘子树。它们像一排正在休息的汽车城歌手，斯坦利这样告诉杰茜，可杰茜似乎没认真听。

他们进入了正厅，那里的七间厅房分别表示七颗行星。丰饶厅①里有咖啡和酒水供应。水星厅曾一度乐音袅袅被用作赌场。斯坦利想象着贵族、朝臣、食客随从们身处其中，进入如此场所，他们的举止风度会带有一种新的高贵气质，这里无疑需要更多的游客，而接待人员也必须具备相当强盛的体力。

他发现自己的后背直挺，双腿轻快无声地滑动着，脸上掠过傲慢的表情。杰茜现在就是他身旁的王后，她本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