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柳斯的儿子说完了,把那条嵌金宝杖抛在地上,自己坐了下去,任对面的阿特瑞斯暴跳如雷。这时奈斯特跳起身来。派洛斯的奈斯特,客气辞令的高手,语音清晰,话说得比蜜还甜。他已经看见派洛斯的两代人出生、成长和死去,现正统治着第三代。满怀仁慈的关切,他发言道:“这真足够使亚该亚人痛哭!普利安和他的儿子们将多么快活哟,特洛伊人将多么高兴哟,假如他们听见你们两人这样吵闹。无论决策或打仗,你们都是达南人的领袖。听我说,你们两人都是我的晚辈,再说,过去我曾结交过甚至比你们强的人,他们总是敬重我;他们是我过去所遇到的或将来所能遇到的最出色的人,像佩里索斯和人民的牧者助亚斯,埃克塞狄斯,神一般的波律菲马斯和伊吉斯的儿子大英雄西修斯。他们是世上最雄武的人。这班最雄武的人和一个最雄武的山地野蛮部族对敌,彻底消灭了他们。我离开派洛斯我的家,就是要去会他们,应他们的邀请,我长途跋涉到他们那里,在他们的战役中发挥了独立的作用。现在的人谁也不是他们的敌手。可是他们总是听我的话,采纳我的意见。现在你们两个也必须听我的话,那是不会错的,阿加米农,别计较你的地位和特权,不要抢夺他的女子。队伍把她分给了他,让他保住他的战利品。可是你,我主阿基里斯,也不要再跟君王争。由于宙斯给他的权力,一位在位的君主,应受我们分外的尊敬。你是女神所生,可能比他力气大;可是阿加米农比你强,他统治更多的人民。我主阿特瑞斯,不要再生气了。我,奈斯特,求你宽容阿基里斯,他是我们在战争中最坚固的堡垒。”
“我的可敬的主,你的话谁也不能挑出毛病。”阿加米农王答道,“但是他这个人想要控制这里的一切;他要骑在我们大家头上,当君王,向我们每个人发号施令,不过我知道有人不吃他这一套。就算是永生的神使他成为枪手,那该当如何?那使他有权骂人吗?”
这时高贵的阿基里斯打断王的话:“无论你说什么,假如我样样都依你,人便称我是傻瓜和懦夫。指挥别人去吧,但不能指挥我。从此我不再服从你了。现在还有一件事,你要想一想。我不打算为这女子亲自跟你斗,或跟任何人斗。当初是你把她给我的,现在你把她夺了去。可是我的黑船旁边的所有其他东西,你休想动一样。不信你来试试看,好让众人看看会发生什么事。你的血将顺着我的枪杆流。”
口角毕,两人站起身来,解散了亚该亚人船边的集会。阿基里斯跟派楚克拉斯和他的人回到自己整洁的船只和棚屋去;同时阿特瑞斯放一只快艇到海里,选派二十人为桨手,装好了祭神的牲畜,叫出美貌的克来西易斯上船去。舰长是巧于计谋的奥德修斯,一切妥当后,他们便出海去了。
同时阿加米农使他的人民沐浴净身。他们用海水洗去身上的污垢,在荒海的岸边用公牛和羊祭奠阿波罗。肉香和着曲烟腾入云霄。
当他的人在营里做这些事情时,阿加米农没有忘掉他和阿基里斯的口角和他在会场对他的恫吓。他唤来特尔西比斯和欧吕贝特斯,他的两位宣报员和服帖的侍从,告诉他们说:“去到佩柳斯的儿子阿基里斯的棚屋里,把那女子布里塞斯带过来。假如他不放,我要亲自去夺了她,那时他便更糟糕。”
两人被派出去后,牢记着他的严厉吩咐,不自愿地顺着荒海的岸边走,最后来到迈密登人的营地和船前,看见王子坐在他的黑船旁的棚屋里。阿基里斯看见他们时,没有什么高兴。他们停住脚步,站在王子面前,又怯又惭,不敢开口告诉他说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可是不用说他也知道,他开言道:“宣报员,你们是宙斯和人的使者,我欢迎你们,请近前来。我恼的不是你们,而是阿加米农,他派你们两位来带布里塞斯。我主派楚克拉斯,可否请你唤那女子出来交给他们?我指望他们两位,将来在快乐的神的面前,和人的面前,和那暴君自己面前,替我作见证,假如有一天亚该亚人再需要我救他们脱离灾祸,那人简直是疯子。但凡他能往前看一看,现在就会想到,将来他的部队被逼在船边时,他将如何救他们。”派楚克拉斯听他朋友的话,把美貌的布里塞斯带出棚屋,交给那两人,他们跟着这不快乐的女子,顺着一列排船走回去了。
阿基里斯离开他的人,哭了起来。他独自坐在灰海的岸边,望着那一片汪洋。他举起双手,向他的母亲倾出了祷告。“母亲,既然你,一位女神,给了我生命,纵然我活的日子很短,奥林匹斯的雷神宙斯当对我有相当眷顾。可是他没有体恤我。他让阿加米农王侮辱我。他夺去我的战利品,现正占有着她。”
阿基里斯一面祷告,一面哭泣,他的母亲在海的深处,坐在她老父身边,听见了他的祷告,她急忙升起,离开那灰色的水,像一片雾,来到她哭泣的儿子身旁坐下,用手抚摸他,问道:“我儿,为什么这样流泪?什么事使你伤心?不要只管自己难过,告诉我,我好替你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