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眼》可以与一系列被称为“魔法美少女”(magicgirlfriend,也称魔女)类型的动画联系起来,正如内皮尔所描述的,它融魔力女神和孩子气的少女形象于一体。这种融合体现的是青少年的焦虑,即在其得到授权(empowerment)的幻想和性的不确定性之间摇摆不定的状态;这种焦虑,使人想起安娜李·纽维兹“男性性被动性的表现 它既具有诱惑力又让人害怕”的说法,或者是苏珊·庞桐所说的“青少年性焦虑和负疚感的生动上演” 。此外,许多细节甚至更具体地指向了俄狄甫斯或阉割焦虑。例如,可以想想阿佩(三只眼)与八云缺席的父亲之间存在的暧昧不明关系,或者看看八云对在一家同志酒吧扮演异装癖者主人这份课余兼职工作的矛盾态度,就可明白到这一点。阿佩(三只眼)被描绘为具有小小的尖牙,芭芭拉·克里德将其看成是阉割的阴齿 ,而且她还受到(八云要和其展开斗争的)菲勒斯式恶魔的威胁。
例如,在第一个系列的高潮戏中,八云进入一间魔鬼的寺庙,要挽救在祭坛上被绑起来的近乎全裸、被恶魔性侵犯的女性朋友;恶魔有一条带倒刺的尾巴、拉长的像山羊的头盖骨以及几米长的舌头。八云被迫和这位菲勒斯式父亲展开俄狄浦斯式决斗。八云先斩断了他的舌头,然后用长矛刺他的头盖骨,但八云的右手也被恶魔抓住,这使他手中的大刀几乎砍中女孩。如果这代表了八云(和观众)对他自己性能力的焦虑,那么他为了不让自己砍到女孩而砍掉自己被恶魔控制的右手这个行为,就属于一种自我阉割的行为。然而,后来他以自己的再生能力,抓起还拿着刀的被斩断的手穿过房间,挥动那只断手,用它握着的利刃杀死了恶魔,重新夺回了菲勒斯。随着俄狄浦斯式父亲的被杀,八云的男人气概也回来了,他扭转了败局,救出了女孩子。
像这类意味着困窘的场景,对于喜欢弗洛伊德式分析的评论者来说可谓是财富,尽管我们会质疑,如此轻易的解读是否有助于理解文本。我将更进一步地质问,如果导演、漫画家和同谋的观众不买这些评论者的账,是否就不存在由这些场景无可避免地激发的讽刺性和批评性距离。相比起眼睁睁地等待评论者的分析来揭示幻想核心的神经官能症(焦虑),观众是否有可能以讽刺性或警惕的眼光去看待这种(经常是性欲的)幻想,包括它的营销和消费方式,以及幻想构成的方式?这些疑问,在《三只眼》的第一个系列里,恐怕是找不到答案的,但在第二个系列里,情节更为清楚地表现出对再现、幻想和操控加以质疑的含义,而这些菲勒斯式的形象也获得了新的逆转。
怪人和其他怪物,或者,你已经了解了御宅族,而御宅族就是你
看《三只眼》系列第二部之前,回顾一下近来关于动画迷的理论,或许是有意义的。这里的动画迷暗示的是更为自觉地观看动画作品的观众。正如前面说过的,有一个词经常与动漫迷的负面形象联系起来,这就是“御宅族”。这个词在日本主要用于形容男性影迷,他们对动画和其他媒体导向或嗜好导向的亚文化一直沉迷不已,且具有百科全书式的知识。像“怪人”一样,是这个词的一个更被人贬低的含义,不仅指对无价值的对象具有不健康的兴趣,同时还指他们缺乏社交技巧,性方面不成熟,脱离社会,这些特点使御宅族无法参与社会并和其建立真实的关系。
“御宅族”最初在日本是一个表示敬意的第二人称的“你”的意思。从用于称呼动漫迷起,它最终变成了适用于这些人的带有普遍贬义的词语。 当1989年东京发生了声名狼藉的杀害了四个小女孩的系列杀手事件 后,这个词就具有了最为负面的意义。日本媒体得知这个二十七岁的杀手的兴趣是以恐怖或小女孩为主题的动漫后,就将这种偏见和他对社会和物质世界的隔绝态度与一种无道德性(amorality)联系起来,这种无道德性似乎仅被解释为严重脱离现实的一种病态。在对《娘道成寺》的一种曲解性的恶搞版本中,这位杀人凶手被视为不能适应环境的御宅族男性的妖魔化变形。
不过,最近已经有很多动漫迷将“御宅族”这个词原来的意思加以恢复,使之具有更积极的意义。各种各样的女性御宅族(宅女)得到承认,研究动画观众的评论家更试图将这个术语加以理论化。冈田斗司夫,一个由动画制作人改行的流行文化理论家和自封的“御宅族之王”,根据御宅族对视觉媒介的敏感性而定义“御宅族”这个词的意思。 他有他自己版本的“御宅族的三只眼”的论点,他称之为“纯粹之眼” 、“工匠之眼” 以及“通晓之眼” ,这反映出的事实是:对动画电影的欣赏不仅仅关注其故事,同时关注制作这些影像的形式上的视觉风格和制作这些影像的相关的技术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