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她缺乏好感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她是崔哲的老婆。就像你猜测的那样,她是因为有一个担任报社社会新闻部主任的丈夫才获得这份工作的。平时总跟肖彤在一起聊天的张萌告诉我,肖彤是主动要求来报社工作的,因为她是一个疑心很重的女人,她只有在能够随时监视自己丈夫的地方才会获得安全感。崔哲起初想让肖彤在社会新闻部当记者,但人力资源部投了反对票,因为她根本无法通过报社对记者的学历要求——肖彤的简历上说,她只读到了高中毕业。后来,崔哲只好让她到新闻热线值班室里来当一名接线员。
但是,即使是“高中毕业”这样一个学历,肖彤都说了谎。
我有个朋友叫刘珍,她是报社人力资源部的普通职员,每天负责抄送文件之类的工作。她平时最喜欢干的一件事情就是打听别人的恋爱史。她告诉我,事实上,肖彤只念到高中二年级就辍学了,后来在一座大厦里开电梯。崔哲有一次去那座大厦里采访的时候认识了她,随后开始恋爱并且结婚。
刘珍说,在这个报社里,除了高层管理者之外,包括部门主任在内的员工全部都是聘用制员工。他们与报社的关系只是一份两页纸的聘用合同,一般不迁户口也不调档案,甚至连各种保险都可以不上。在这样的情况下,因为各种“裙带关系”而进入报社工作的人实在太多了。
刘珍还说,在人力资源部看来,每一个被周自恒或部门主任选中的应聘者都有某种背景,但他们不会追问那些背景是什么。当他们失去追问的兴趣时,自然也就不会关心那些应聘资料的真实性了。更何况,即使知道其中有谎言,由于对那些“裙带关系”的忌惮,他们也不会对此做些什么。
肖彤就这样成了我的同事。但是,即使是在接线员的岗位上,我认为她也不算称职。有一次,张萌悄悄对我说,如果我心情不好或者在值班室里呆得乏味的时候,可以去偷偷查看一下肖彤的新闻线索记录本,这样就会开心一点。
我照办了。结果我发现里面的记录大都前言不搭后语,其中有一条是这样的:“厨房里的煤气罐爆炸了,着大火了,我已经死了,急救车把我拉走了。”
就像陈敬所说的,我当时就笑了。我边笑边想,肖彤一定是“活见鬼”了。不然,那个人怎么会在死后还打电话向报社报告煤气罐爆炸的事情。
我还发现,肖彤的记录本上有很多错别字。有时遇到不会写的字,她会用一个问号来代替。比如,她曾经这样记录一件事情:“有辆拉着???的相式货车翻倒在路边的沟里,起火了,司机被卡在驾驶坐上。”
我很快就认出了其中的两个错别字,她把“厢”写成了“相”,还把“座”写成了“坐”。但那三个问号代表什么?
我、陈敬和张萌曾经对此进行了一次小小的竞猜活动,奖金是20元钱——谁猜对了,另外两个人将为此损失10元钱。
我猜的是“汽油桶”,陈敬猜的是“煤气罐”,张萌出人意料地猜了“大白菜”。她很有道理地分析说,也许货车上装载的货物与起火原因无关。
我对这次竞猜的结果毫无把握。我认为,这三件东西肖彤都应该会写。但当时我实在没有办法搞懂那三个问号究竟代表什么。
后来,我们为这个小小的赌局去问过肖彤,答案揭晓了——聚乙烯。
我问肖彤:“你为什么不让他(打来电话的人)在电话里告诉你这几个字怎么写?”
“那多丢人呀!”肖彤说。
“‘聚’字不会写,‘烯’字也不会写,‘乙’字总该会写吧?”
“我不知道是‘已经’的‘已’,还是‘甲乙’的‘乙’。”肖彤不好意思地笑了。
呵呵,关于肖彤的轶事我就介绍到这里,如果我和你都有足够的时间,我会让你因为她的那些小错误笑起来没完。但是,接下来我有更要紧的事情要交待。在接下来发生的那件事里,肖彤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弱者,她有足够的理由抱怨老天不公。无论我对她是否抱有好感,在那个时候我都必须同情她。我相信你也会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