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没有具体的指标了。那句广告是怎么说的来着？ 没有最低，只有更低。当然是越少越好。你放心，我会给你一笔非常可观的酬劳。这点你不用怀疑，我还算是有点钱。另外，我给你的当然远远不如她勒索的数额大，这点需要你理解，因为你也不愿意成为勒索者，对吧？哈哈。但你应该会满意的。我明白做你们这行的不容易，风险很大，也挺辛苦的。”

“多谢体谅。”

“当然喽，可能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应该明白，我不敢给你一个让你不满意的数额，因为我了解你们做这行的，我可不想虎口没脱险，接着又被狼给盯上了。”他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很真诚，“你别介意，我是个直率的人，有一说一。”

“这你倒是多虑了。”

我没有让他讲具体的数额。没必要。他给我的必定会让我满意，否则，还真就像他说的，他应当知道后果。我和那个视频女不同，我可不漫天要价，我遵循的原则是市场法则 等价交换。如果我努力了却没有得到相应的报酬，那就不是等价交换了。另外，现在还没到谈钱的时候。

我这时已经决定接手这个活儿。我需要一笔钱。钱在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是拜金者的通行证。钱可不是王八蛋。对于真正需要它的人来说，钱就是阳光、空气和水。我恰好有两个月的时间休假，对这两个月我还没有明确的打算，既不想瞎凑热闹，人挤人地出去旅游，也不想赶着潮流走进社区做义工，我只是初步准备闷在家里得过且过，在酒精、床和虚幻的电影里虚度光阴。如果能用这两个月中的一小部分闲暇赚上一笔，当然是个诱人的选择。

更重要的是，这并非难事一桩，它并不比我以前接过的任何活儿难处理，甚至应该更容易一些 对一个漫天要价的视频女，吓唬吓唬就行了。尽管这些女人嘴巴上一天到晚挂着小黑哥，胳膊上刺着小壁虎或者大蟒蛇，如果你午夜给她打个电话，告诉她上厕所的时候千万别掀开马桶盖，会把她吓得尿到裤子里。

不止是女人。对很多人来说，只要吓唬吓唬就行了。　　

快要结束的时候，他递给我那张光盘。从外表来看，光盘制作考究，放在一个牛皮纸封套里。玩得很专业。做事就怕专业二字。我把玩了一会儿，把光盘拿出来，撕下塑料保护膜。这时我们已经陷入了沉默，感觉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啤酒似乎也喝不下去了。我用这光盘当镜子，看着里面模糊而扭曲的脸，抚摸着我的胡须。看起来，的确需要刮胡子了。

他忽然从沉思中惊醒。

“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怎么办？我只有她的QQ号码，估计已经被她拉到黑名单了，这样我无论说什么她也不会再看到了，怎么办？我失去了和她的所有联系，她没给过我任何联系电话。唉！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个被我们的社会列入精英阶层的人，接连用了三个“怎么办” 无论如何，这事的难度可不比俄国革命更大。在领导俄国革命的实践中，列宁写作了《怎么办》等著作，系统阐述了他的革命理论。看起来他茫然无助。

“如果我用 不小心 来形容你，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太轻了。”我的意思是，你他妈的纯粹就一傻逼。

“我明白我明白。可现在怎么办呢？她把那录像散出去怎么办？”

“她百分百不会。”

“你怎么那么肯定？”

“散播那张狗屎录像对她没有任何意义。她要的是钱，明白吗？她可不是玩独立电影的女艺术家。钓鱼的如果等不到鱼上钩，就会把钩子重新甩一次，直到钓上鱼来，除非她一点耐心也没有。散播出去，就等于她把渔具给扔了。”

他笑了。完全踏实的微笑。他伸过手来摸出一支烟。就像人们常说的，他把心放回了狗肚子里。或许刚才他的茫然只因当局者迷。我可真不信他能傻到那种程度。

我们约定，一些事情等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再谈，比如我的酬劳。我们总会有机会第二次见面的，而且肯定会很快。

走出酒吧门口的时候，下雪了。雨夹雪。西北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我拉上了外套的拉链，缩着脖子，把手插在裤兜里，顶风向公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