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很沉,几乎没做什么梦,就像死过去一段时间,或者脑部某处的结构出现了坏扇区,没写入任何信息。这当然是酒精的功劳。很长时间以来,我都是靠酒精的帮助入睡,已经记不清这种糟糕的状况是从何时开始的了。
基本上,我从没做过什么噩梦。按精神分析之类的狗屁说法,那是因为我的人生一直比较顺利 人生的坎坷会不断地走进梦里,让你以另一种方式重温那些记忆,而像我这种在甜水里泡大的人生,要么没有梦,要么就只能是一些色彩斑斓的梦。
我泡了一杯浓茶,接连抽了两支烟,感觉精神整个为之一振。
下雪了,我推开窗子,看着小区里零星的积雪。冰冷而清冽的空气抚慰着脸庞。那是冬天的第一场雪,像所有的“初雪”一样,这一场也是不成功的 羞涩,慌乱,半推半就,甚至还带着一丝痛楚。
昨晚我回到家后马上打开电脑,看了看那张光盘。从勒索的角度来讲,这的确是一个成功的作品 不知是用什么软件摄制的,画面和声音都很清晰。整个视频都一直是固定机位,两个窗口,上面是女人的,下面是暴发户的,都放得很大。她除露了一会儿胸部,大多数时候都只是露着毛茸茸的下体。她一直没有露过脸。她的声音也只是毫无个性的叫床声,让人怀疑那是从A片里采下来的片段。这个笨蛋就不同了,他始终露出整个躯体,展现出硕大的屁股和腹部叠起的赘肉,实在是令人胆战心惊。他的表情则是热切、期待、癫狂,像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孩子。
这样就很容易弄明白这张光盘为什么值五百万了 不仅仅是因为那硕大的屁股,那些叠起的赘肉,也不仅仅是因为那勉强勃起的性器,更不是因为那副从没露过脸的女性躯干。而是因为他的那些表情。人在某些特殊时刻的面部表情,往往是永远也无法示人的,一旦外泄,就需要花大价钱赎回来。
对一些人来说,表情可是值大价钱的。
我很想吐。昨晚喝多了酒,加上腹中空空,饥肠辘辘,如果再沉浸在那张肮脏的光盘里,我会把胃液胰液之类的全给吐出来。
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雪,望了望湛蓝的天空,感觉好一些了。我洗了脸,刷了牙,刮了胡子,然后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到外面去弄点吃的。空气清冽,但路面有些积水,一些松动的地砖下面积水更多,这种隐藏的积水很讨厌,一不留神就会喷进鞋子里。
快走到火麒麟门口时,我接到了刘德农的电话。
“你说的没错,兄弟,她昨晚打过来了。”
“就是。你甭想跑掉。”
“在认识你之后,现在就换成她跑不掉了,哈哈,兄弟!”他顿了顿,听气息像是也走在街上,“她告诉了我电话号码,说这事可以谈谈。今晚我们去老地方聊聊吧,商量一下对策。”
在我接触的所谓精英阶层中,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遇事如此慌乱的男性。他太沉不住气。真的无法想象那些钱到底是怎么从天上掉下来砸到他头上的。当然,那帮勒索者同样沉不住气。换作我是他们,我会把这个笨蛋折磨成神经病 再沉上一段时间,文火慢煎,细火慢炸,直到把那个露出阳具的春情老男人弄成一个酥脆焦嫩的ED患者。很少有人能扛过这种富有耐心的煎熬,在这个过程中,他十有八九早已想办法把所有的钱都筹好,然后打听着送上门去。
她给他留了电话,约好明天上午十点联系。他也跟我约好了晚上十点在老镇酒吧见面。
我走进火麒麟吃了一碗面,然后又溜达到旁边的一家肯德基,喝了两杯咖啡。里面没几个人,我坐在靠窗的一个位子上,看着外面积水的街道和稀疏的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