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要打电话给她。这种女人不难对付，很可能仅仅依靠辩才就OK了。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然，按照常识，每个勒索者背后都会另设几个鱼钩，这是为了防止勒索者被做掉或者被招降从而导致勒索难以为继。他们可以让另一个或多个鱼钩拷贝那些勒索视频，万一第一次勒索被中止，勒索的香火会被继承下去。

通常他们会把这种逻辑向被勒索者实情相告，以令对方变得沮丧无比，沮丧的结果是放弃做掉或招降勒索者。

因此我可能会面对一点点麻烦，比如很多的鱼钩，还有更多的未知困难。只有上帝才会洞悉未来。这话说得好 “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

但是，还有一句话说得更好 有钱不赚是傻蛋。

这话是我说的。　

刘德农这一次来得比我早，他似乎爱上了这个地方。他坐在那个老位子上，神情跟上次有明显的不同。这次他如释重负。他不再喝他所不擅长的啤酒，而是喝一种我叫不上牌子的威士忌。他招手示意我坐下，从放在一旁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递给我，问我喝什么，是不是要和他喝同样的酒。我说我只喝啤酒。

“这个婊子昨晚打电话说 ”

“又来了。”

“OK，OK，她不是婊子，”他挥了挥手臂，瞪大了眼睛申辩，“她是他妈的天使，女神，观音菩萨，行了吧？”他发现我笑了起来，把自己的脸也松开了。

电话是她在昨晚十一点左右打给他的，那时他老婆已经安然入梦，可他没睡着。他一向睡得很晚，更何况最近心里装着一个刀片呢。

“这个婊子在电话里劈头就问，钱怎么还没有打到账户上，我说，我他妈的又不是提款机，我就是他妈的提款机，也装不了那么多的钱啊。”

他接着比喻，哪怕他是印钞机，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印出这么多钱来。

总之，电话里的她很不耐烦，而且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她显然不希望他是提款机或者印钞机，而希望他是一所银行。他呢，丝毫没把自己当做一个被勒索者，居然跟这个只露出下体的女流氓讲起了道义，他说如果你们有诚意解决问题的话，这事情需要谈一下，而且必须要谈一下。他表示他有十二分的诚意来解决这个问题，而所谓的诚意就是坐下来，双方一起把价码往下降，降到两个人都满意的水平上。他对她讲了一个不错的比喻 既然买卖一双鞋都需要讨价还价，买卖一部视频作品更应该如此了。

他竭力说服她，让“公司里的一个下属”去和她谈判，他必须要借助助手，而不是亲自出马，一方面是因为他很忙，另一方面 他说得有点大言不惭 “似乎没有头领亲自出马的道理”。

这个滑稽的暴发户在向我陈述这一切时，竭力不漏掉一点点细节，他甚至转述了那个女人在电话中对他说的这样一句话 “哟，头领不亲自出马谈判，却亲自出马和人家裸体视频”。

“如果亲自去的话，我可能会一气之下杀了她，我就是这样告诉她的。你知道吗，杨戈，她肯定会答应坐下来谈谈，因为她知道我拿不出那么多钱，即便能拿出来她也不敢要。这么大的数目，她知道根本没法赚到手。再说，妈的，在大街上怎么扛啊！”

“没错，这种生意是不能这么做。”我说。

贪婪是人的本性。贪婪值得鼓励，因为贪婪是推动这个世界不断前进的动力。但是，物极必反。

“明天，战斗就要开始了，兄弟。”他敬了我一杯，我们一饮而尽。他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是那种银行用的牛皮纸大信封。厚厚的一沓。目测估计里面得有几万元。

他拿起来，在手上拍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是五万，兄弟。怎么说呢，算是订金吧。希望你别嫌少。”

“我想这些足够了。”

“事成之后当然还会有更多，会多到你无法想象，兄弟。”他抽了一口烟，眯起小眼睛，大声咳嗽了起来，“我不去承诺是多少，显然也不方便签个合同什么的，但请你相信我。”

“你应该值得我信赖。”

“没错，兄弟。就像你值得我信赖一样。说真的，他妈的这年头，没有像我们这样做生意的了。他妈的，这年头，人心都变得比花生米大不了多少，良心在里面占的比例就更小了。这年头谁他妈能相信呢！但我信赖你，杨戈，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