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涵章就着灯火,又仔细看了一下,这张巴掌大的纸片,像是从哪儿随便撕下来的,很不规则,上面的字显然是用手指蘸着血写的,笔画断断续续,歪歪斜斜。李涵章立即把那张纸放在油灯上燃着了,然后"呼"地吹灭了油灯。又等了一会儿,确信没有什么异常,这才背起背篼,拎着枪冲出了屋门。
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他都必须去喊住在自己房间左右两侧的竹竿他们赶紧起床,同自己一起连夜离开这里。李涵章决定先去右侧竹竿和花瓜住的房间,哪知道,刚出了自己的房门,侧过身子,他就发现左右两侧的房门大开着。出了什么事儿?李涵章意识到问题比自己想象得更严重,他打开柯尔特手枪的保险,平端着进了竹竿和花瓜的房间。可房间里屋里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
"兄弟,兄弟,竹竿!"喊了两声没人应,李涵章一着急,喊出了他自己为他们取的绰号。
但房间里仍没动静。
李涵章心一横,摸出了口袋里的火柴。火光闪亮的瞬间,李涵章惊呆了:他看见竹竿躺在床上,花瓜趴在地上,两人的身下全是血!李涵章随即又去了左侧木墩和哑炮住的房间。果然,那两人跟竹竿和花瓜一样,被人用刀抹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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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血字纸条,看来是那个提醒自己身陷险境的杀手,随手在哪儿扯下来的一张纸,然后用手指蘸着那四个随从的污血匆匆忙忙写下的。凭直觉判断,李涵章相信这个人是冒着巨大的风险来救自己的,自己应该相信他在纸条上说的"有危险,立即离开"的劝告!
几乎是在一瞬间,李涵章就调动了他的大脑里对内江这座小城储存的所有信息。
进城的时候,李涵章就看出来了,几年过去,内江城并没有什么变化。当然,以内江建城的格局,也不可能有多大的变化:沱江流到这里,转了一个"U"字形的弯儿,由江水绕成的那块陆地,有如一个小半岛,内江城被沱江环抱,就建在沱江西岸的"U"字里侧,这是内江城的得名,也注定了内江城不可能有太大的拓展余地。竹竿安排他们住下的这家福禧顺客栈,就在内江城东大街的一个拐角处。李涵章记得,东大街的尽头,就是内江城的大东门;穿过这道城门,便到了江边;由此过河,可以渡到沱江东岸。
做出了决定之后,李涵章首先想到的,是栓在客栈院子最后边马棚里的骡子。他疾步走过去,接着院子里气死风灯笼的微光,正要解骡子的缰绳时,忽然,从马棚一角的草堆里钻出一个年轻人,揉着眼睛问:"客官,这三更半夜的,咋上路啊?牲口还没吃饱呢。哎?客官您不是五个人一起住的店吗?还有四个下人呢?"
李涵章以为他是这家店里喂牲口的马倌,边解缰绳,边应付道:"哦,他们还在睡觉。我临时去见一个朋友,不想搅了他们的好梦。就在城里,不远,一会儿就回来。"
"内江城巴掌大个地方,客官要见的朋友既然在城里,干啥要骑骡子去呀?走路在内江城里转一圈子,也就是吃袋烟的工夫。客官,我看你还是走路去吧,让这匹骡子好好吃草料,明天客官好赶路。"那马倌说着,伸手来拦李涵章。
时间紧急,李涵章顾不得和他啰嗦,一把将马倌推了个趔趄,牵着骡子出了马棚,飞身骑了上去。
"客官,客官!"那马倌还不死心,在后边喊了两声,见李涵章不回头,忽然把手指伸进嘴里,"嘘"地打了一个尖利而又响亮的口哨,喊道:"冲围子(黑话:翻墙,逃跑)啦!舵把子要看得紧的那个人,跑啦……"
随即,客栈周围响起震天的嘈杂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而这声喊也惊醒了李涵章,让他回想起一路上竹竿联系事情时,总要把他和另外三人撇得远远的,这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一路都是春爷设下的圈套!从他走出龙泉驿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哥老会的监控之下了。
李涵章满心懊悔,骑着骡子,冲出福禧顺客栈,沿着东大街,一直向东跑去。身后,有一群人打着火把,乱嚷嚷地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