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不是一块肉,这是一个生灵,一个人。"
一个小小的人,莫名地被命运之神取消旅程,告别了准备迎接他的家人。永远永远,做"母亲"的记得这个差点就握到手的小小孩,在心里造一座温暖冥府,看护他(她)长大。
没见过面就失去的,是另一种痛,譬如堕胎。
在女人的情爱生命中,堕胎经验如同大白画遇到恶徒,被掳至黑暗洞穴绑在冰雕的大十字架上,得靠自己的体温去融冰才能获救。然而,即使下得来,背脊也是一辈子发冷。
男人与女人怎能平等?爱情是以女人的身体为战场,孕育与诞生的苦痛都在女人身上啊!
我想起那一年,杜鹃与流苏盛放的季节,她的脸仿佛被盐水浸过。
我们才十九岁,青春炽烈得足以供应几场华丽冒险,然而站在现实面前,从头到脚还是一个"嫩"字。她与我同修一门旁系的课,又同一栋宿舍,自然熟稔起来,常常同进出。后来,有个男生现身了,如同所有的大学校园罗曼史情节,他们很快成为形影不离的鸳鸯蝴蝶,一起出现在总图、东南亚电影院或龙潭豆花店里。
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忽然有一天,上课途中看见一个熟悉背影,坐在杜鹃花丛旁的草地上,垂头把自己抱得紧紧地,轻轻晃着。
我喊了她,走近。
她没答,头仍旧压得低低,身体不晃了。我蹲下来,问她怎么了?丰硕的杜鹃花丛好似在喘息,娇美之花一朵接一朵开着,人一碰,露水纷纷滴落。
"你怎么了?"我又问。
难以忘怀那张布满涕泪的脸,不仅失去十九岁的青春色泽,更浮现枯槁与苍白。
她说不想活了,想从宿舍顶楼跳下去,脑海忆起在乡下种田的无辜父母,却怎么也跳不下去……
说完。痛哭失声。
就在那一天,我开始了解女人在情爱与情欲面前,既不老谋更不懂得深算。花了大半光阴从青春学到老,可能只学会使自己"伤得比上回轻"。
爱,难道不包括"不让对方受伤"?不包括共同承担苦痛、帮对方分解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