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呀呀在孵蛋，所以啊啊独自跑来，对着湖面坐在那儿，一方面为呀呀守卫，一方面告诉我它在等着吃东西。我立刻出去，才叫一声，啊啊就摇摇摆摆地跑过来。

我扔了两块面包，接着把啊啊往前院带。其实不用我带，啊啊也会往前院跑，它是跟着我扔在地上的面包跑。风吹得面包一路往前滚，好几次啊啊还没叼到，面包就飞了，使它不得快步追。

大风中，啊啊的背影很不一样，因为风把它的背羽，甚至尾巴上的白色羽毛都吹翻了，好像我许久没染的头发，在吹风的时候，露出里面一道道的白。所有的鸟都不喜欢逆风，因为它们的羽毛是由头往尾巴的方向生长。风霜雨雪从前面来，没问题！全顺着羽毛滑出去了。但是一碰上从尾巴或背后来的逆风，羽毛和羽绒被吹掀开来，寒风和霜雪再从那里钻进去，可就惨了。正因此，刮寒风的时候，只要看鸟头朝的方向，就能知道吹哪边的风。（多半时候，它们都把头迎着风，使羽毛能伏贴在身上。）

果然啊啊每吃完一口，就立刻转身迎着风。为了避免它受凉，我以最快速度把它带到前门石阶上喂它，而且喂完一整个面包。

"没！"我摊摊手对它说，接着走回后院。啊啊跟在我的身边，一人一雁几乎并排走。我知道它急着回到呀呀那儿，就张开双臂、伸长脖子、上下点头地做出它们起飞前的叫声。那叫声我已经学得很像了，它不止是往外吐气的大声呼唤，而是声声相连；前一声未叫完就得跟上后一声，连中间唤气吸气也要发出声音，怪不得劳伦兹称这种呼喊为"滚转叫声"，那"啊啊啊、啊啦啊啦、呱啦呱啦……"连成一气，可真够"滚转"的！

跟我并排走的啊啊立刻呼应我，也伸颈点头地滚转呼喊起来，我一边叫一边上下摇着手臂往前跑，它也张开翅膀与我同步跑，当我跑到临湖草地的边缘停下脚步，啊啊则张开翅膀迎风飞起，贴着水面而去。

现在我懂了！以前我带它飞，都是在它前面六七公尺的地方，一边喊一边往前跑，它虽然也跟了几次，但都飞不远。今天不一样，因为我与它并排，跟它成为一伙，我们一起往前看，一起叫、一起累积能量。当我做出向前快跑，一副要飞走的样子时，它就算不想飞，也得飞。这是动物的群性--当大家一窝蜂往哪里去的时候，就算"不明所以"，也得跟过去。

我还领悟到一点：要带啊啊和呀呀，自己必须先成为一只大雁。

第64天

四月五日

盖在湖边的产房

刘轩三十多年前出世时，台湾还不流行让丈夫进产房陪伴。只见外面两排椅子上坐了好几个男人，（包括我在内）想必都是爸爸，一个个抓耳挠腮、两手紧握、坐立不安。听见"里面"传出一点婴儿啼哭的声音，就不约而同地往产房门口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