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社范大龙先生带了一群新朋友来访——李泰祥、许博允、徐进良、陈学同,以及一位沉默的女孩。因为初次见面,所有的话题仿佛都插不了嘴。倒茶送水之余,只听到许多台北艺术界的近况与苦闷。大家要求徐进良放他的《大寂之剑》,徐进良执意不肯。吵吵说说两小时,那位不大说话的女孩子叫起来了:“你们这些男生无聊透了!”说着说着,气冲冲夺门而去。这一去去得很远——非洲。四年后重逢时,她有了一个新名字——三毛。
那夜聚会的结果是:文化学院毕业的陈学同向他系主任高棪先生报告。于是高先生请吃饭。“至少应该到华岗跟同学们谈谈,让她们知道美国舞蹈界的近况。”高主任说得很客气。上了华岗,就下不来了。何惠桢、郑淑姬这些要强、好学的少年舞者使你觉得有责任把你所知道的那一点点教给她们。
殷允芃找你到美新处演讲。你踌躇一下,她激将了:“在美国叫着要回来做事。回来了,连说说话也缩头缩脑!”听众把美新处挤得满满。那一张张热情的年轻的脸是一份力量。你激动了。你想起芝加哥大雪中参加钓鱼岛游行的另一群青年朋友……要中国强,中国进步,每种工作都应有人去把它做好。要求别人,不如反求诸己。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从美新处回家,午夜里接到俞大纲先生的电话。“林先生,”他叫你林先生!“内人和我明天晚上要到文艺中心看戏,刚好多了张票,你能不能陪我们去?”你对京剧一窍不通,只觉得吵闹的锣鼓、尖锐的假嗓令人神经衰弱,但是你去了,由于对俞先生的敬畏,由于俞先生声音里的诚恳。这以后,俞先生看戏总是刚好多一张票。在戏院里,你正襟危坐,是俞先生精辟的解说逐渐拂平你的排斥,使你一步步亲近了京剧迷人的世界。
李泰祥、陈学同先后赴美。许博允冲劲十足地提议合作。由吴静吉执导,你编舞,他和温隆信写曲,做“多元媒体”的演出。告贷无门。每人斥资六千元作为基金。许博允写出《中国戏曲的冥想》,温隆信作了《眠》以及另一首现代乐。录完音乐,基金所剩无几,而演出日期迫在眉睫,舞是编不出来了,“多元媒体”宣告流产。舞者与音乐家共同拥有三卷录音带。吴静吉成为出钱出力的艺术赞助人。
然后是史惟亮先生。在“中国现代乐府”的总题下,省交响乐团主办了中国作曲家与舞者的演出。每个人惊喜地发现中山堂坐满了心存鼓励的观众。那是一九七三年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