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巨烛悄无声息地流着热泪,殿内气氛让人窒息。
景安帝和阁臣们经过商议,发出军令,急调宁朔、东阳的六万人马北上支援裴无忌,并紧急征调粮草药材运往军中。
可议到由何人率领这六万大军及裴无忌手下幸存的三万人马时,景安帝却犯了难。
一直以来,殷国北线大军由燕云大将军一手统领。他对景安帝忠心耿耿,又勇猛无双,朝中一直不以北面为虞,其余名将多数集中在南方应付济水以南的军阀。
谁也没有料到,靳燕云竟会战死沙场,朝廷此时,竟找不到一个富有经验且勇猛善战的人来挑起重担。
更何况,大家都明白,此次谁担当领军大将,谁就能拿下北面兵权。九万大军在手,纵是皇帝,也不得不忌。
弘王早就有心要夺这兵权,雍王一向唯他马首是瞻,便力荐由弘王妃的兄长伍敬道挂帅,领兵出征。
景安帝面色阴沉,从案头取了一本札子掷给雍王。雍王拾起细看,却是御史台大夫铁泓弹劾伍敬道在故太皇太后阴诞日,于府内饮酒摆宴并传歌姬献舞。
雍王心中一凛,不敢再说,只暗中揣测,太皇太后阴诞已过去两个多月,御史台大夫现在弹劾伍敬道,不知是偶然还是有意为之?
景安帝沉吟不语,想了许久,望向大殿左侧一直沉默不言的方道之,“方先生,您看……”
方道之想了想,道:“现在前线是裴无忌的神锐军、元晖的东阳军、孙恩的宁朔军。这三人素来互不服气,只听从靳燕云的指挥,现在靳燕云不在了,只怕没有一个将领能够镇住他们。”
“先生的意思是……”
“这三人都是猛将,作战不在话下。关键是派过去的人,必须有足够的身份镇得住他们,要起到代表天子皇威、振奋军心、震慑敌军的作用。”
景安帝点点头,正要询问派何人合适,平王忽然出列,单膝跪地,大声道:“父皇,儿臣愿为国尽忠,愿率军出战!”
殿内顿时嗡声一片,殷国立国以来,皇子亲自带兵出征,十分罕见。当然历代帝王忌讳皇子拥兵自重,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此番国难当头,平王顺着方道之的话请缨出战,大出众臣意料。
景安帝一言不发,看着銮台下的平王,见他神情坚毅,紧抿着的嘴唇更是似极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眼神不禁逐渐柔和。
弘王被平王这一记打得措手不及,还未想好如何修辞,景安帝已动了念。
“平王,你真的想清楚了?打仗可不比行围打猎,步步都是杀机啊。”
平王顿首,“儿臣愿为父皇、为秦氏守住北面江山,儿臣不惧生死,求父皇恩准!”他又抬头坦然直视景安帝,“父皇,我等热血男儿,若不能以身报国,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上!”
景安帝想起夜宴时谢朗等人请缨杀敌的情景,那股豪情,在众人最沮丧的时候及时稳住了人心,此时国难当头,若是不允这帮热血少年的请求,岂不寒了人心?
“好!朕就准你所求,由你带领这六万人马,与裴无忌会合,统领北面军务!”
平王放下心头一颗大石,沉声道:“儿臣遵旨!儿臣定不负父皇期望,誓要将丹贼赶回阿克善草原!”又道:“儿臣恳请父皇应允,谢朗、陆元贞等儿臣的陪读,均随儿臣出征。”
景安帝看向谢峻,“谢卿。”
谢峻正一直为了薛蘅那首词而气恼,既恨不肖子令自己颜面扫地,又怨这小师妹不通人情世故,在众人面前令谢家出丑。后来谢朗当庭一呼,愿以热血报国,挽回了些面子,他心里才稍平静些。可再一想到若陛下真准了儿子的请求,这谢家唯一的独苗要上前线杀敌,又忧心忡忡。
可他深知儿子心高气傲,今日被薛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讽刺其风流禀性,若是不允他入伍,只怕他再也抬不起头来,仕途也是岌岌可危。
景安帝的祖母与谢家太奶奶乃多年的闺中密友,他不愿令老人家为重孙子忧心,便来征询谢峻的意思。
谢峻将心一硬,跪下道:“陛下,犬子顽劣不堪,但唯有一片忠心对天可表。臣恳求陛下让他到军中历练,也好为陛下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