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1933年时年23岁起,至1943年时年33岁止,在短短的10年的青年阶段中,先后创作出了《雷雨》(1933年)、《日出》(1935年)、《原野》(1937年)、《北京人》(1941年)、《全民总动员》(1940年;与宋之的合作)、《蜕变》(1940年)、《家》(1943年;根据巴金小说改编)等等7个剧本,可以不夸张地说其中多部是经典,是传世之作,已经闻名遐迩;而1949年新中国成立的时候,他刚刚只有39岁,真可谓年富力强之中年时期的开始,又已经有着厚实的生活经历、深刻的思想阅历和成熟的写作经验,正是应该也完全可能大大施展聪明才智的“黄金”日子,但是,令人根本想不到的是,连他自己也根本想不到的是,他从1949年时年39岁,直到1996年时年86岁辞世的47个春夏秋冬里,也就是中年时期加上老年时期,他却仅仅创作出了《明朗的天》、《胆剑篇》(与梅阡、于是之合作)、《王昭君》等等3个剧本。有人挖苦地说,曹禺在47年之中只写了两个半剧本,因为有一个剧本是与其他人合作写的。更有甚者,有人由于对《王昭君》剧本的艺术质量不够满意,竟然说:“这根本不是出自曹禺先生之手,而是别人炮制出来的冒牌赝品!”——我们沉下心来想想看,10年写出7个剧本与47年写出3个剧本之间的反差,是不是也太大太大了啊?而且,这里不完全是由于身体健康很差的原因,也不简单是由于其他工作太忙顾不上,更绝对不是由于觉得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来写,没有了创作的欲望和要求。……不是的,都不是!完全不是!
也许笔者给曹禺老师算的这笔创作账,有些触目惊心,有些残酷吓人,但这些确实是无法改变的、铁一般的历史事实。
写到此处,我们不妨请一位非常了解曹禺老师的见证者,来仔细谈一谈当时的一些鲜为人知的情形,这就是他的三女儿,也是最有希望“承接父业”的作家万方。
曹禺老师最后的日子是在北京医院里度过的,加起来整整有8年(2848天)之久,在入住医院的前前后后,也许成为他一生当中创作的最低点,或者说是非常缺少活力的“冰点”。
万方这样说——
有时上午他坐在沙发上看报,看着看着睡着了。电话铃一响把他闹醒,电话总是要他开会、题字、看戏、评奖之类的事儿。他一接电话就清醒了,人也精神了,什么事都应承下来,有一段时间他几乎天天有活动,有时一天有四个日程,日历本记得满满的:追悼会,法国议会代表团,送机场,英国大使馆,等等。
每次参加活动回来,他都极为疲倦,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沮丧。当然也有挺得意的时候,但这样的时候毕竟不多。他心里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有一次他和我说:我是用社会活动来麻痹自己,我想写,写不出,痛苦,就用社会工作来充塞时间。他感叹道:这么下去怎么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