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南事变”后,国民党对进步文化人士不断施加压力,曹禺的《雷雨》被禁,曹禺遭到了宪兵的监视,只得离开江安。此时张骏祥(著名电影导演——引者注)知道他正在写《家》,为曹禺找了一艘停泊在重庆附近的长江轮。曹禺在江轮的餐厅内打着赤膊,背上汗流如注,昼夜不停地写。在船上度过整整一个夏天,终于把《家》全部改编出来。巴金读后欣然肯定。不久,《家》被搬上了舞台,该剧在重庆连演两个月,盛况空前。
1944年,新婚后的巴金同爱妻萧珊先后从贵阳,来到了重庆沙坪坝文化生活出版社任职,此时出版社成了作家们聚会的场所,马宗融、靳以是常客,来往最多的还数曹禺。由于战乱,曹禺很穷,有时只能一天啃两个大烧饼,有时连烧饼也啃不上。在这种时候,他就会跑到文化生活出版社,每次都受到热情的招待。曹禺像敬重巴金那样敬重善良、贤惠、肯把别人困难当做自己困难的萧珊大嫂。曹禺常说:“巴金夫妇对谁都好,他家里每天都是客人,经常有一桌穷客人,虽然那时日子清苦,但只要到巴金家中一聚,心中的忧闷也就消除了。”巴金就是这样一直如同大哥一样呵护着这位可信赖的小弟。④
同样,在新中国成立以后,巴老与曹禺老师的深厚友谊又有了崭新的发展、拓宽和延伸。
这里,我想再引几封曹禺老师晚年已经住进北京医院以后,写给巴老的信。从这些信里,我们不只是可以看到他们之间的深厚情谊,更可以看到两个伟大的人有着多么相似、相同的灵魂,那是美丽而又动人的灵魂。
老巴:
读了你的《怀念萧珊》的文章,我痛哭不止,再也想不到她是这样凄凉、孤独地死去。她受了这许多罪,她为你受了这许多痛苦,你也为她受尽人世间想不到的痛苦。我想不出你在暮年,会遭受这种不可形容的煎熬、苦难。我也想不出萧珊那样坚强,那样深切地爱疼你。她是了不起的母亲,又是你真正的好朋友、好妻子。一个女人会那样伟大,她就在我们一闭上眼睛就看得见的地方。你说,她临终时,她的眼睛“很大,很美,很亮”,她最后一句话是“找李先生”,而不是“找医生”。我从心里看见了,也听见了。从前我只觉得她天真、坦白、热情、率直,我没有看到她是这样一个伟大的妇女!
我读你的《怀念萧珊》的悼文,一连好几个夜晚,我的泪水从眼角流下去,流到耳朵里。我觉得你是幸运的,我仿佛又到上海看见你桌上放着她的相片,而她又像望着你,那样深情地望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