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些评论都是从政治角度出发和落脚的,与其称之为“艺术评论”,不如称之为“政治评论”,那样也许更为恰当一些。
今天,经过了半个多世纪的时空磨炼以后,大约我们能够比较清晰地、准确地、深刻地看清楚当年编演《明朗的天》那件事的原本面貌了。
毋庸讳言,历史就是这样无情的,也是这样公正的,因而更是这样最有力量的。
《曹禺传》的作者田本相先生关于这件事曾经这样说:“尽管这出戏受过称赞,也获得奖励,但却不是一部具有艺术生命力的作品。对曹禺来说,其中有许多值得探讨的教训,而对于研究者来说,他的创作上的经验教训就更令人深思了。”
那么,对于这样一部并不具有艺术生命力的剧作,究竟都有着什么样的经验教训呢?
或许,我们可以从曹禺老师这次创作与过去创作的对比中,寻找到一些不完全的线索。
曹禺老师到底采用的是一条什么样的创作路子呢?其实也不复杂,就是——题材、体裁预先定下来以后,主题思想预先定下来以后,然后才是根据这些“要件”,由剧作家再去选择人物、设计情节、编写故事,等等。
为此,曹禺老师写作起来自然是相当不顺手的,吃力的,正如他事后所回忆的:“我写《明朗的天》时觉得很难写,我在协和医院搜集了不少素材,但是怎样提炼这一大堆材料,很吃力。你要知道,当时我也是要思想改造的,我也是‘未改造好的知识分子’。那么,我写别的知识分子怎么改造好了,实在是琢磨不透彻。有人说凌士湘、尤晓峰的思想转变都没有写好,写得不深刻。你想,连我自己都没有体验过这样一个思想转变过程,要想写得很深刻,那怎么能行呢!那时,协和医院揭发出很多令人触目惊心的事实,有一个叫雷曼的,他是脑炎科的,这个美国学者,曾经在69个中国人身上试验他的抽风药,我看了一个电影短片,记录着两个被注射过抽风药的人,在床上剧烈抽风的惨状。据目击者说,抽风的人痛苦得把床上的铁条都弄弯了,汗水渗透被子,一拧就拧出水来。另外,还曾用装满虱子的小匣子绑在病人的手臂上,做回归热和伤寒病的试验,还把梅毒螺旋体接种在病人身上。这些事实,我当时是十分气愤的,觉得帝国主义不把中国人当人。那时,正在抗美援朝,美帝国主义在朝鲜战场上搞细菌战,所以说,《明朗的天》侧重了抗美援朝和反细菌战。这点,至今我认为仍然是对的,我创作的激情也在这个方面。那么,对江道宗那种人的揭露批判,也是势所必然的。可以说,我在《明朗的天》里写的都还是有真实依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