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从今天看来,也是不全面,协和医院里的专家,还是为中国的医学事业作过贡献的。那时,就把握不准。尽管当时我很吃力,但仍然是很想去适应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创作方法,是硬着头皮去写的,但现在看来,是相当被动的,我那时也说不清楚是怎样一种味道。总之,是没有琢磨出道道来,对这个戏还没有琢磨很透彻。”①实际上,曹禺老师当时的政治理念里对于知识分子(包括对他自己)的认识也不过是如此——“我们现在的大多数知识分子,是从旧社会过来的,是从非劳动人民家庭出身的。有些人即使是出身于工人农民的家庭,但是在解放以前受的是资产阶级教育,世界观基本是资产阶级的,它们还是属于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这些人,如果不把过去的一套去掉,换一个无产阶级的世界观,就和工人农民的观点不同,立场不同,感情不同,就会和工人农民格格不入。”也就是说,他所持有的同样是这样一个“知识分子的原罪观”。试想,那还怎么可能做出一个真实、客观、公正、全面的艺术表现呢?
写到这里,我不能不想到曹禺老师在晚年发表的一篇重要讲话,一篇维护和捍卫文学创作根本规律的重要讲话。同时,还应该说,这是他多年藏在心底十分想说而一直不能说、不好说、不敢说,又终于说出来的话——
我刚读过《文艺报》上发表的孙犁同志的《文学和生活的路》,谈得很深刻,他那么解释文学的真实性、文学的思想性、政治性是非常合理的。当前,我感到有个极大的问题,无论写戏,写小说,写什么东西要有思想性,思想性我并不反对,但是,怎样体现这种思想性,这就是个问题。现在一出戏,有个官僚主义者,另外必有几个正面人物是代表正确思想的,于是按两种思想写成两种人物,形成两种思想斗争,这样写成一部剧。当然不是那么拙笨的,也有曲折,也有故事,但是,终究避免不了这么一个套子。这种戏需要不需要呢?当然也需要,这就是社会问题剧,针对当前社会上的许许多多的问题写出来的,看这些戏也是让人激动的,觉得讲得有道理。过去只敢写生产小队长、大队长的毛病,现在思想放开了,甚至连老干部都敢写出他的问题来。但是,我觉得这样写下去,是很令人担忧的,这是一条很狭窄的路。如果把文学搞成政治需要什么就表现什么,该解决什么问题,就写什么问题,比如《权与法》,这部戏,即使全国都上演了,是不是《权与法》的问题就解决了,就不再搞特权了,这很难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