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下楼。“周五我等你。”女主人坚持道。我们出了门；当我扣上衣腰带的时候，萨冈朝我这个方向冲过来，我赶紧学她往边上一让，免得她撞到我。一绺头发晃荡着，遮住了她的脸颊。她的头发拂过我的嘴唇。

“瓦诺街四十一号。”我对司机说，边看了看手表。我在阿莱西亚街待了整整六个小时。萨冈注入到我身上的快乐是不是在黎明初曙就会消失殆尽？门又开了。在门廊吊灯散发出来的光晕下，她大声叫道：

“不要内疚，记住：不要内疚，小猫咪！”

“如果你愿意，找个人一起来。”

接下来的一星期这句话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回响。在会上、在报社、在瓦诺街，当我拥抱儿子或当我无心睡眠的时候，我站在一扇窗前思量到夜色阑珊。我住在让-路易.居尔蒂斯对面。突然天空出现一抹玫瑰红，居尔蒂斯熄了灯；就在他从座位上站起来之前，我有时间瞥见一只猫。夏天，燕子开始它们迎接黎明的芭蕾舞。我并不太担心早上是不是起晚了。总裁以前跟我说过这个世界属于晚起的人，我就信了他的话。我十一点才到办公室，和大家一样，因为我们根据头头们的作息时间做了调整，这让编辑部里的离婚率增多。用我祖母的话说，我们是些“夜猫子”，如果说我们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我们每个人，从实习生到总裁，都喜欢工作到很晚，如果不说到深夜的话。“编辑部里全是孤家寡人。”皮埃尔.拉扎雷夫说。

伊莎贝尔.海尔给我打过电话确认她主子的意思，和萨冈平常的稿酬比起来，只是一笔微乎其微的数目，聘任我的集团完全有能力支付。一个领导层似乎对文学毫无兴趣的集团。在我这个位置上，到处花三法郎六苏买未发表的作品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这在领导看来简直就是“狗拿耗子多此一举”。交给我负责的月刊出乎意料地走红了。贝尔纳.毕沃有一晚在“APOSTROPHE”节目的演播台上还晃了晃这本杂志，提到里面第一篇对贝尔纳-亨利.列维的访谈。在那以前，人们买这本杂志从来都不是因为它的文学品位。我的老板曾经在他位于香榭丽舍大街的办公室里跟我解释过办刊的构想。“在您这个年龄，主编一本男性杂志肯定很有趣。这会让我们的广告商大吃一惊，广告就是要出其不意。”他若有所思地交代，随后把我的任命通报给《新闻通讯》。“尤其别忘了：文字一点儿都不重要。您只要注意您的稿件不要太糟糕就行，因为没有人会认真去读，这就是我对您的全部要求。如果您用日语写封面的标题，那我就不得不遗憾地横加干涉了，此外您爱怎么折腾都行，因为，我再说一次，对这类出版物而言，文字只是一种借口、一个陪衬，您要记得……”